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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豁然开朗。我借着微薄星光仔细瞧了瞧,发觉那是一条很大的山涧。
开春了,积雪从不知名的山上融化下来,沿着高低起伏的地势,一路奔腾不休。
他二话不说拉着我就往湍急的水里走了下去。
水花打上我的靴子,我停住不走。
他又拉了拉我。
我放开他的手,还是不动。
“别怕。”他道。
“我没有怕。”我道,“但是你要告诉我,我们究竟要干什么。”
他顿了一顿,回我:“我们要躲水里去。”
“怎么躲?他们一样会搜的。”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他已经重新拉起我的手,然后他凑上我的脸,看住我,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你要信我。”
我的确信了他第二次。
山涧十分的深。我没有走几步,水已经浸到了我的脖子。看那样子,再往里走几步,水便会没过我的头顶。
更要命的是,水流湍急,我已经被冲得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可他还在无畏地往涧里走。
我实在觉得危险不过,便对他道:“我们这样会被水冲下去的。”
他却突然放开我的手,纵身往前一跳。
快得我来不及拉他。
然后,他从湍急水流里探出头,对我道:“这里有块石头,你跳过来。”
我瞬间明白了他,心中一喜。
涧正中的水又深又急,人根本不可能在里头站稳。侍卫们最多在浅滩上探查。如若我们在深水处找到了落脚之地,自然能够避开他们的搜寻。
当然,现在是月末的晚上,野外一片漆黑。如若换作白天,这个法子还是行不通的。
至于侍卫们会不会在山涧里搜索一夜直到天亮,这就要看我们造化了。
“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石头的?”我问他。
水声嘈嘈,他没有回答我。
水中开始泛出浅白色的光泽,有人已经搜寻到山涧旁了。
我赶紧往他身前一跳。
底下,果然有块高高突起的石头。
石头不小,我连忙两手抱住它。
白色的光泽更加浓晕了,我回头,几个侍卫的影子已经被模模糊糊地勾勒了出来。
我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他朝我点点头。于是我们深吸一口气,一人一边各自抱紧石头,将身体通通埋入了滚滚波涛里。
水势湍悍而急猛,我能感到,冰冷的水流打在我的身上,好象是一股凶猛的飓风,随时随地都会把我卷下去一样。
巨大的水声里,我能朦胧地分辨出外头的响动。有人在岸上徘徊。火色摇曳,隔着水面,晕染出奇怪的光影。
我正屏气看得仔细,却突然感到在我对面的那个男人的身体猛然一晃。
透过火光我模糊看到,他的一只手,不知为何,松开了石头。
水流急速异常,石头的表面又甚是光滑。突发变故之下他只能用一只手勾住石头,半个身体都开始随波逐流。
我连忙调整自己的姿势,小心翼翼腾出一只手,想去将他拉回来。
就要碰到他的一刹那,他的另一只手,突然也莫名其妙地松开了石头。
转瞬之间他就要被冲下去,我顾不了这么多,猛然伸手一探,抓住了他的右手肘。
然后,我立刻明白他为什么会松开石头了。
他的手肘,在长时间的用力之下,已经再次脱臼了。
他曾经被我拧脱过双肘一次,又被太傅拧脱臼过两次。
据说一个人脱过臼之后,是很容易再次脱臼的。
我咬牙,用力想将他扯回石头旁。
可水势太汹涌了,我刚才猛力一探也改变了我的位置。我不仅无法将他扯回来,反而自己也被他往下拽。就连我扶住石头的那只手,也变得越来越酸痛,仿佛完全不再属于自己。
我只感到,我也在一点一点地远离那块救命的石头,和他一起,逐渐沉沦到张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的涧水里去。
但是,这一刻,我不想松手。
因为我明白得很,一旦我松手,他就是死。
这样急的水流,起伏这样大的地势,底下又到处是嶙峋的尖石。如若他被冲下去,绝对没有活路。
所以我咬唇,死死抓住他的手肘。
其实我也明白得很,我们这样绝对坚持不了多久。
如若我执意不松手,最后的最后,肯定是我会与他一起被冲下去,肯定是我会与他一起死。
一个人死好过两个人死。
我虽不能做事挣钱,但我不是傻子。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可我此时此刻,宁愿做一回傻子。
水排山倒海一般的袭来,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水面上头的光亮依旧不屈不挠地透射下来,白得泛红,仿佛是地狱门前的罪业之火。
我们就这样在涧水里僵持了一会儿,僵持到我觉得我已经无法再抵抗水流巨大的冲击力,僵持到我觉得那罪业之火已经舔燃上了我的躯体。
就在这个时刻,他突然抬头,朝我牢牢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痛楚让我本能地松开了手。
我立马反应过来,连忙忍痛再去抓他。
可他却故意避开了我。
只是白驹过隙的一瞬间,眼前黑影一闪,他就这样,消失在了奔腾不休的滔滔浪花里。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的留言我都看到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都回复不上……T。T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我呆呆地张着手,任由淙淙水流从我的指间飞淌而过。有一瞬间我尝试收拢五指抓了抓,可是掌心里什么都没有留下。
直到一口气憋不住了,我才回过神来,偷偷潜上水面,仰天吸一口气。
头顶上是苍穹。
正月三十,天上有星无月,夜幕被铺满了清冷而温暖的薄光。
是的。明明清冷,却点点温暖的薄光。
岸边依旧有人影晃动。我默默在心里叹一口气,又把头埋进了水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隔着水面,我再也看不到红白色的光了。我将头探出水面,岸上也没有人影了,所有的鼎沸人声,统统都不见了。
只有隆隆的水流。
我从石头上重新跳回浅处,跌跌撞撞往涧边走去。
夜风再一次迎面拂来,吹上我全部湿透的衣服,冷入骨髓。
我在岸边站了一会儿,慢慢转身,往山涧的下游走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我的心里,总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他在下游的某处,也能够如我刚才一样,湿漉漉地爬出来。
或许他不会对我说话,或许他只是阴沉着脸看我。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希望,希望他能够活生生地从山涧里爬出来。
可是我失望了。
除了水声,什么也没有。
天地万物,好象全部都失去了生机一般。
我想他有可能不知道我在找他,所以我张了张口,想喊他的名字。
可是我却突然发现,我不知道到底该叫他什么。
我甚至连他到底姓什么也不知道。
太傅叫他阮双,古宜说他是自己的弟弟,他却说自己姓慕。
他在生死攸关的最后一刻依旧十分清醒,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便毅然决然地咬我的手,断了我愚蠢地想徒劳救他的念头。
可我却连他的姓都没有搞清楚。
我甚觉悲凉。
我就这样走了很久,一直走到东方重新泛起鱼肚白,一直走到山鸡扯嗓唱起了第一支晨曲。
于是,我停下来。
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头,好象堵上了什么东西,满腔的感情,偏偏找不到任何渲泄的出口。
我叹口气,重新往回走。
我要回到我最后一次见他的地方,那湍急的涧水中,那块救命的大石头旁。
戏文里说,如果你不知道一个人死在了哪里,那你可以在你与他最后一次分别的地方上支香,他的魂魄,在忘川河畔,是能够感应到的。
我没有香,但是我想我至少可以磕个头。
太傅说,为君者,上只跪天地,下只跪父母。否则地动山摇。
可是我不管,我想地动山摇。地动山摇,说不定便能摇到阴曹地府,让他知道,我在这里,十分想念他。
我就这样慢慢往回走,一直到神思恍惚地走回了当初我们藏身的地方。
然后,我在山涧边站住。
清晨了,鸟儿开始歌唱,珠落玉盘,宛转跌宕。树林里起了薄薄的晨曦,弥漫开来,飘落到山涧上。雾霏萦绕,莺啼燕语,水光流溢,就好象是处在仙境之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