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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断笛心中失落,却并未动容,只问:“殿下大约何时才能回府?”
顾风夷犹道:“这个……卑职也不清楚。”
柳断笛微颔首:“这样,我知道了。”
顾风瞧他似是特意来此,又问:“柳大人可是有何要事?不妨告知卑职,待殿下回来,卑职转告于他。”
柳断笛勉强一笑:“没有。多谢顾大人了。”
“柳大人进去歇歇罢?”
柳断笛苦笑道:“多谢好意。既然……殿下不在……我便不留了。告辞。”
说罢,牵了马转身离去。
顾风见他离开,这才回身入了皇子府,来至内殿向苏偃道:“殿下,他走了。”
苏偃应道:“他都说了些甚么?”
顾风摇头道:“柳大人说并无要紧之事……我邀他入府,他也只说您不在便不留了。……殿下,您这又是何苦?”
苏偃转过身去,淡声道:“我同他靠的愈来愈进,反而看不清他了。”
可柳断笛却能明白苏偃。
苏偃……
你还是不愿见我……。
柳断笛回首,皇子府已然淡出视线之外。
他一人踱步,待到醒神儿时才察觉自己已经走出许久。
回府之后,终是修书一封送往北齐,令人休整待命,切勿因为龃龉之事便起那无谓的争执。方至落款,竟恍然发现如今立秋已过。窗外枫叶飘零,阶栏下四处堆叠火红,无比耀眼。天寒风瑟,均是一副落叶的景致。柳断笛念想,自己或许便如同茂林一般,本该气盛,却越加衰孱,总有一日叶茎会全部萎尽。
翌日早朝,皇帝大抵对那芜江异动有所觉察,询了几人的看法,但总归不大赞同。所幸柳断笛早然料到有此一天,才不至于仓皇回禀。
“柳爱卿是何看法?”
柳断笛朗声道:“微臣以为,芜江此刻并无能力应战,既不会挑衅苏朝,亦不会无端躁动。所以,以一时风声来断定大局趋向,实在有所不妥。”
皇帝挑眉问道:“你说芜江不会‘无端’躁动,又是何解?”
柳断笛沉思片刻,回道:“微臣不才,推测不出大概来。但想必定是在试探吾朝,以消心中之忧。正好比有犯苏朝之心,却无力妥办此事,此刻只能潜入吾朝,探听一二,再作打算。”
待他话音一落,朝臣竟是窃窃私议起来。柳断笛侧目望向苏瑞文,便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之色。
“众卿安静。”
皇帝沉音,殿内立即鸦雀无声。
“柳爱卿继续讲下去。”
柳断笛受意,接着道:“数月前北齐与睿和的战事伤亡极为严重,暂时民心未安,倘若此时又与芜江血战疆场,怕是大苏将会元气大伤。以臣之鄙见,认为此次不宜硬攻。”
皇帝微微颔首,思索良久,又问:“那么柳爱卿的意思是……”
“招安。”
柳断笛道。
芜江犯苏,多是苏瑞方与苏麟二人教唆,并无其他干戈。若是疆场相遇,指不定激化矛盾,那时即便说服苏桥公主远嫁芜江和亲,也怕首领意下不肯。
“招安?”皇帝坦视他,沉吟一声,遂道:“柳爱卿如何认为,芜江那蛮夷贼子能够诚心受苏朝招安?”
“微臣不知。”柳断笛稍顿,复又道:“相比芜江人士偷摸来访,不如陛下诏令芜江差人前来和谈。微臣愿意同他们交心一叙。”
皇帝点头,似是斟酌。
却见苏麟出列道:“陛下,儿臣觉得柳大人此言差矣。”
皇帝道:“哦?廉王又是何般见解?”
“儿臣以为,那芜江头目或许并不心怀好意,更有意等待陛下传召,借机入京行乱,后果饶是谁也无法承担的。”
柳断笛见苏麟出言劝阻,不由有些担忧。经他如此一说,皇帝怕是难以下诏了。其实缘由却是,苏麟怕毁了他的计划罢……
柳断笛看他一眼,偏却与他对视,苏麟眼中依旧凶狠无比。
无法,柳断笛心知若是自己在苏麟那处失了信任,后果将是何等惨烈。但为了苏偃……
他心中苦笑片刻。
为了苏偃与天下。
他便不惜千事万事。
定了神,柳断笛正声道:“陛下,诏书详明,写清人数不可过多,入京时严加督查,应是不会出错。”
皇帝不语,苏麟瞧出他心中犹豫,又劝道:“陛下……”
皇帝摆手打断道:“不必多说了,按照柳爱卿所言去办罢。”
苏偃闻言大惊,柳断笛却道:“请求陛下,让臣指定人马送出诏书。”
皇帝应道:“准。”
待司礼监宣了退朝后,柳断笛便避开苏麟,而是迅速出宫,替苏桥寻了画师为她作画,苏桥喜悦万分。
两日后,一封皇诏与苏桥的丹青画像同时送出。
均是由芜江首领阖炤亲启。
柳断笛所料不错,芜江收至诏书与画像后,几乎不曾犹豫,便亲自随苏朝使臣一同返苏。
常传阖炤喜爱貌美女子,柳断笛却是心中明白。或许他并不昏愦,而是性情太过,自爱妻去后久久不能平复,届才流连于秀色之间,徘徊不定。
——亦是徒留寥寂之人。
芜江来访,皇帝摆席宴客,毕又吩咐柳断笛好生接待。
阖炤随行共有十人,未设行宫,柳断笛将其安置在兆文琦府中。遂请皇命,调派御林军数百人前往兆府护安。
“大长果然行事磊落,在下钦佩。”
阖炤打量身前这人,半晌道:“就是你……利用那副丹青引我来朝?”
柳断笛轻笑一声道:“大长多虑了。在下并无甚么龌龊的勾当,大长不必以利用来解。”
阖炤蹙眉,后便站起身来,声音中暗含些许激悦:“告诉我……王禧现身何处?!”
柳断笛微微思量,似是明了他口中‘王禧’所谓何人。
“王禧……便是大长的夫人罢。”
“告诉我!”
柳断笛摇头淡声说:“画中之人,并非王禧。”
阖炤闻言苦笑一声,便跌回椅中,呢喃道:“我早该想到的……哪有死人复生之理……可我还是不甘……”
柳断笛上前抚慰:“大长节哀。”
阖炤抬首,眼中通红:“你引我前来……究竟有何目的……不是她,却另我误以为她。”
柳断笛道:“那么……大长几次暗入苏朝,又有何目的?”
阖炤冷笑道:“你如此说法可是不对。我芜江并未异动,‘暗入’一词从何而来?”
柳断笛在他身旁安坐,轻声答道:“大长或是受人指点,这才误入歧途。……大长以为,两朝安好,百姓欢愉,不好么?”
阖炤不语。片刻后,却是说:“芜江此刻兵力稍弱,有人趁机而入……道是苏朝不满芜江,想要将它吞并腹中,若我依据安排行事,便可庇佑我族。”
柳断笛冷笑一声,道:“当真是无中生有!苏朝百年安和,从未挑起战端,使得无辜之人送命。大长一族之王,岂能轻相这等胡话!”
“我原本也是不信,后来他们便说苏朝同睿和不和,后便开战。种种所言均属实事,我才半信半疑。”
柳断笛道:“睿和亦是受人挑拨,犯我大苏,苏朝起兵护国罢了。”
阖炤瞧他一眼,心下辨别真伪。
柳断笛又道:“大长可知那是何人?”
阖炤摇头:“不知,并无落款。”
柳断笛微微颔首:“我本也没能想到……大长竟会对我知无不言。”
阖炤苦笑道:“我一时冲动来至苏朝,如今层围皆是御林军,倘若不直说,怕是无命回去了。”
柳断笛淡笑道:“大长不必担忧,苏朝天子一向正直行事,若您等有意交好,又岂无待客之道。……其实大长最为在意的,是那画中人罢。”
阖炤抬首,几近颤声答道:“不错……那是何人?”
柳断笛道:“那是我朝公主,确与王夫人容貌相似。”
“像极了……简直如同一人。即便是我,也将她们误作同一人。”
柳断笛心中一笑。
“此次邀大长前来,并无他意。只是想问问您……可愿与我朝公主和亲。”
阖炤一愣,问道:“怕是有甚么条件罢。”
“以芜江作为我朝附属。我朝将永保其安,并不剥夺‘芜江’之名。”
阖炤良久不语。
柳断笛复道:“希望大长仔细斟酌,莫失良机。”
说罢,起身欲走,方至门处,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我同意……”
我同意。
不是于芜江不起,而是我太过想你了……王禧。
柳断笛唇角微扬:“大长果为明智之人。”
话毕,他并未回身,而是直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