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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苏嘴角一弯,抬手摸了摸叶渐青的头顶,轻声道:“从今天开始,到第九天晚上,我要是还不回来,你就和岚山趁夜躲到四海赌坊去。”
叶渐青心跳倏地加快,紧张道:“师叔,你要做什么?”顾苏仰头望着树叶缝隙里漏下的光线,云淡风轻道:“没什么。治得好我就衣锦还乡,治不好皇帝大约要砍我脑袋。我要是还不想死的话,少不了和顾廷让过一过手。”
他说完这话,衣襟忽然被人一抓,叶渐青脸凑过来,急切道:“师叔,不要做傻事。皇宫不比外面,你纵有通天的本领也施展不开。”他先前翻墙进来,脸上被太阳晒得紫红紫红,这时却已面无血色,心里一股莫名的恐惧感。顾苏定定看着他,忽然莞尔一笑:“你师叔四十岁啦,不是十四,傻事想做也做不来的。”叶渐青看他这张和四十岁怎么也沾不上边的脸,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师叔,你听我的,有什么计较出宫再说。宫里忍得一时是一时,出了宫便海阔天空……”
顾苏见过他哭,见过他怒,见过他纨绔,就是没见过他着紧人的模样,大是有趣,俯身在他额角亲了一下,道:“好啦,师叔知道,回头去四海赌坊找你们。”
“啊……”叶渐青活似被捏住了脖颈的鸭子,又似被点穴了一样。他呆滞的目光越过顾苏,只见院子里的小岚山双手捂眼,头扭向另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眼睛瞎了,我眼睛瞎了……”
三日之后的清晨,果然有一架轻巧宫车来接走了顾苏。
叶渐青在墙头看见这一幕之后,心里七上八下,终日眼皮乱跳。待过了几日后,他实在按捺不住,去端王府探查消息。
端王府他不是第一次来,不过前一次是刚从诏狱里被人背出来,浑身都疼,也没好好打量过。这次还没走到跟前呢,就见丹楹朱户,金钉钉门,瓦当上彩绘五色云龙,檐脊上安螭吻龙首,和当年御赐镇国公主府一样气派。
他走到门口,又走了过去,然后折返回来,再次走过去。反反复复转身几次,就是鼓不起勇气上前。便在此时,旁边的角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人是大理寺少卿左风眠。两人冷不防打了个照面,都是怔怔无语,倒是送客出来的王府一个管事眼尖口利,道:“叶公子,好久不见。这是来找王爷的吗?”
叶渐青略为尴尬地点了点头,管事尚未来得及说话,左风眠先开口道:“殿下不在府里,现下在宫里。叶公子不如进府去等吧。”叶渐青便朝他一揖道:“那我就不打扰了吧,告辞。”他心中有鬼,脚步越走越快,最后是连走带跑地赶快逃离了此地。
左风眠凝视他的背影,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
到了晚间,裴昭业来了甜水巷,问叶渐青下午为何事来找他。叶渐青便随便找了个理由。裴昭业果然道:“这几日事多,恐怕不常过来,宫里母后身体大好了。”
叶渐青心里定了定,也是语带喜气道:“这真是可喜可贺的事。怎么突然又有转机了,是换了御医吗?”
裴昭业摇头道:“御医倒没换,听说是换了个方子。反正是见效了。从前母后一天连一碗饭都吃不下,这三四天来倒是恢复了不少,饭也能吃了,汤也能喝了,气色也好多了。”
“太好了!”叶渐青捶胸顿足道。他心里想,看来师叔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白担心了这几天!裴昭业却会错了意,拉住他双腕,颇有点动容道:“渐青这样担心我的处境吗?母后对我来说确实是一面安稳的屏障。但若是有人要借此生事,我也绝不会示弱。”
叶渐青面对着他这样一张诚恳万分的脸,脑海里却浮现的是另一个人的面容,心里不停念叨着:生不生事的,一定要等把师叔捞出来再说啊!
再说那日清晨,顾苏入宫之后,一路都有人随同监视。到了宫门处,少不得还要搜身搜包裹。他皱着眉头任人从头摸到脚,侍卫从他袖子里搜出一包金针,一包分类好的丸药,举到他面前气势汹汹道:“你带这个干什么?全部没收!”
顾苏看了看身边陪伴着的宫监,道:“你们要把这个收去了,我直接打道回府好了。”那宫监临来之时大约也被细细吩咐过,于是先把守门的侍卫拉到一旁,嘀嘀咕咕几句,顾苏装作听不见的样子。过了一会,那姓黄的宫监又回来,有些为难:“这位先生,金针其实太医院有的,带不带进去也无所谓。丸药的方子如果在的话,也是可以到宫里现配的。”
顾苏想了一想,道:“金针可以不要。丸药一定要带着。这是我祖传秘方配制,光凑齐药引就花了几年时间,凭宫里药材再全,一时半会也做不出来的。黄大人要是放心不下,可以放在你那里,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这一关总算是通融过去了。
黄宫监带他入了宫后,便一路上絮絮叨叨跟他反复讲述宫里的规矩,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该看的看不该看的不看。顾苏听他一路聒噪,烦不胜烦,心里悔得不得了,当初真不该答应这鬼差事!
一路有惊无险到了皇后的凤仪宫。早有宫婢若干,太医院御医若干,站在外面,专为恭候他这个蒙古大夫。几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一旦看清来的是个面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嘴上无毛的后生小子,全都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
黄宫监把顾苏带到这里,任务完成,便适时告退。顾苏袖手站在台阶上,冷眼旁观。三个太医里头走出来一个略为年轻点的,咳嗽一声,清清喉咙道:“这位小先生,不如先到偏殿看看娘娘往日的脉案和常服的方子,再说一说想法如何?”
顾苏冷道:“对不住!顾某人出诊,先看人再看病,望闻问切一个都不能少。看不见娘娘的金面,我什么想法也没有。”
“大胆!”另一个太医就尖着嗓子道:“娘娘的寝宫岂是你这种白丁想进就进的?”
顾苏扭头欲走。皇后宫里有几个年长的宫监保姆,俱是齐氏心腹,因恨这些太医整日拿腔作调却治不好主子的病,往年从民间请来的杏林好手又被这些老朽压得抬不起头,早就看不过眼,连忙过来规劝。
他们帮顾苏说话斡旋的时候,他就站在玉阶上欣赏皇宫内院的风景。凤仪宫的宫殿都已经有些破旧了,梁栋上贴金的地方,金箔也已经脱落了。宫殿前面的花园,草木萧疏,大约因着主人常年卧病,不能出门,也没有人有闲情去整理它们。庭院正中是两株茂盛的桂树,枝叶合抱,连云敝日。“物之美者,招摇之桂。”淦京的皇宫,是大成朝宣武帝白雁声所建造的,这座凤仪宫最早的一任主人,便是宣武帝的皇后谢氏。这桂树瞧着年头,只怕是当年谢皇后亲手所植。
双桂当庭,想到不久之后的金秋时节,人行空翠,香满宫掖,顾苏忽然觉得这凤仪宫的天空也并不是那么阴沉暗淡了。
正殿施流苏帐,金博山,龙凤朱漆画屏风。当顾苏走进这陈旧的宫殿,差点被满殿的药气所熏倒。他深深地皱眉,环顾左右,问道:“为什么不开窗户透气,见见阳光?”
太医令倨傲道:“皇后娘娘畏光,见光则睡眠不好,夜夜惊梦。如今正是长夏,开窗则暑气至,娘娘肺中燥热,以温良方子调养,因此不宜见光透气。”
宫女们掀开帷帐,顾苏走到内室,几个人正忙着架立屏风。一个宫婢从屏风后面走过来,递给顾苏一截红丝线。“这是做什么?”
“悬丝诊脉”太医令吊高眼角,幸灾乐祸道:“小先生难道从来没见过吗?”
顾苏冷冷一笑,绕过屏风,直走向皇后的凤床。室内一干人等大惊失色,来不及阻止,忙不迭追着他的脚步。他走到床前,繁复的绛陵帐已被挂起,玉押珠帘卷,金钩翠幔悬,锦绣堆里躺着一个苍白消瘦的女子。黑发散落,越发衬得脸如金纸,两颊更有不正常的潮红。
“我看不清病人,去把窗户和门都打开。”他一声令下,皇后宫里的人都忙碌了起来。三个太医在旁边叉手,等着他出洋相。皇后已经昏迷了四五日,偶有醒来,也只是喝半碗药,吃几口粥,再次沉沉睡去。
顾苏掀开了她的眼皮,看了看眼白,又看看了舌苔喉咙,伸手给她诊了一会脉,回头道:“烦请把刺穴的金针和我随身的丸药拿来。”黄宫监此前已经交代过了,早有人捧上金针和丸药。此时又有一个太医发难道:“慢着!你那丸药是什么方子炼制的?怎好给娘娘乱吃?针灸之术若认穴不准,又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