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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却不言不语,一步步朝著石小虎走过去,脚下有些许踉跄。
石小虎吸吸鼻子,闻到一股浅淡的血腥气。
“你……”怎麽了?
话还未问出口,天狼就面对他倒了下去,石小虎慌忙去扶,却被他牢牢抱住了脖子。
“哎哎哎,你做什麽?烛台要倒了!”石小虎惊呼道。
天狼已经没了声息,石小虎这才发现他是昏过去了,胸口上有个巨大的血洞,氤湿了一大块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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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前隐约有些撕裂的疼,天狼睁开眼,本能就看了看受伤之处,发现已经上药并简单包扎过了。
依稀还记得中午去了家广客栈找那医神,想要早些送他上路,结果却没见著人影,询问过掌柜以後才知晓人已经搬走,於是便只得去寻。跟踪至郊外密林内,天狼正欲下手,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护著医神且出手狠辣。
天狼从未见识过那样套路怪异的招式,他自认武艺高强但也被击得节节败退,那人面丑如鬼,右足微跛,可身手灵活得不似寻常之人,每一招每一式都像要致他於死地。天狼目标本就只有医神一人,无心恋战,寻著了空当便一刀将躲在树後的医神当腹穿透。
不料,那丑面男子却忽然发了狂,竟用手掌在天狼前胸活生生掏出个血洞来。之後,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脱身的,只是满脑子里想到的全是九王爷的影子:走路时、吃饭时,还有窝在他怀里睡著时……
凭著这意念,天狼才撑回了王府。
……王府?
天狼转头看看四周,这分明就是王爷的卧房,他躺的也是王爷的床。心中忽然惊跳了下,天狼急忙伸手摸了一把脸,扯得伤口生疼也顾不上,原本一年四季都戴在脸上的银面具果然不见了。
“你别乱动!”
石小虎的声音传来,天狼的手仍放在脸上,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
“还知道害臊呢。”石小虎掀开帐子,笑嘻嘻地说,“我当你有多吓人,不过是一条伤疤而已,挡什麽挡。
天狼有点愣神,那条几乎把他大半张脸都劈去的刀疤,难道还不算吓人?当然,比起伤他的那名神秘男子来说,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昨晚出去打妖怪了麽?”石小虎坐到床边,表情好似还惊魂未定,“流了不少血,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喊管家伯伯去找大夫来瞧你,大夫说没伤著要害,让你每天按时喝药,过些日子就能好起来。”
天狼挣扎著要下床:“属下谢王爷救命之恩。”
“让你别动你就别动!”石小虎也急了,“又不是我救的你,要谢你就谢那大夫去,谢我做什麽?”
石小虎说得不错,可天狼知道,真正救了自己的人确实是他。天狼以前从不把命当命看,但自从遇上九王爷,他就变得惜命得很。生怕哪天死了,就再也见不著这人。
石小虎好奇地摸摸天狼脸上的刀疤,从前额开始蔓延至右侧眼帘,一直到下巴。大概是因为当初连带著眼珠也受了伤,所以瞳仁上蒙著一层污浊的灰白,两只眼睛是不同的颜色。
“以後有妖怪或者坏人,我也可以一起去帮忙。”石小虎说,“我不想让你死。”
天狼心中巨震。
从此时此刻开始,他不再是朝廷的人,更并非戚越的人。他的身、他的心,包括他的性命在内,全部只属於九王爷。
不论他是石小虎还是戚尧,又有什麽打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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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多了个兄长,对於平民百姓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後的闲聊谈资。而这王爷当初还是小太子,却生在民间身世坎坷,聊起来也就更有劲头了。想当初九王爷进京时,大街小巷都在时时刻刻谈论这件事儿,现如今五年过去了,男女老少对其的兴趣依然不减。
有人说,那王爷原本是个痴儿,皇上开始想请江湖上有名的医神前去宫中医治,也不知後来有没有请到,可医神却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踪迹。但九王爷十七岁时生了一场大病,一烧居然自己就烧正常了。也有人说,九王爷风流好色,年纪轻轻便让花街柳巷的娼妓们榨干了身子,甚至连朝堂都顾不得上,整日浑浑噩噩醉生梦死,在妓院待的时间比在王府还长。
不过,关於这流连花丛的传言,还有另外一种讲法,说是九王爷喜好自制胭脂水粉,去妓院是为了帮那些风尘女子上妆,还曾有客人亲眼看见王爷替她们画眉梳头哩。
於是,“胭脂王爷”的名号便渐渐传了开去,越叫越响。
第十二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三更天了,一个邋里邋遢的醉汉手中提著酒葫芦,独自在大街上摇摇晃晃地漫步,身上穿的衣裳料作不错,却松松垮垮地挂著,下巴上还有一圈淡青色的胡茬,即使那醉汉生得剑眉深目,也平添了他数分颓然。每走几步路就要喝一大口酒,像是刻意借此驱赶苦闷。
走著走著,却步入一处喧哗热闹之地。
醉汉揉揉眼睛,才发现自己竟误入了烟花场所,一群达官显贵搂著曼妙女子调笑喝酒,叫他瞧了好不反胃。
刚想转身出去,结果冷不防被温香软玉扑了个满怀:“公子,怎麽才刚来就急著要走呢?坐下喝一杯也好,保证伺候得公子舒舒服服。”
锺颐歌活了整整二十七个年头,还是第一回进到这种地方,怄都要怄死了,但顾忌怀中人乃女流之辈,又不敢使劲推开。酒意倒是清醒了一大半,冷汗几乎要顺著脑门滑落。
“哟,这不是锺驸马麽?”
“是啊,他怎麽也来这巧玉阁了?”
“六公主若是泉下有知,恐怕要从棺材里跳出来咯……”
讽刺的调笑声一句句从四面八方传进锺颐歌耳朵里,他捏紧了拳头,意欲大声反驳,可话却好像哽在了喉咙里,哪怕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姐夫?”
要命了,这声音是……
锺颐歌先是诧异,随後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羞愤之情,任他在谁面前丢丑都无所谓,却唯独不愿在此人眼里失了面子。
“九王爷。”狼狈地将衣袍理整齐,锺颐歌朗声道,“别来无恙。”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他和六公主的婚宴上。大概是三年多以前的事,具体情形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那天夜里锺颐歌喝得很醉,比今晚还醉,醉到错把与六公主一母同胞的九王爷当成了自己的妻,居然还当众将人强行打横抱起进了洞房。直到看见脸色发白的六公主本尊,才意识到犯了多麽严重的错误。
总之,那次的经历,他事後都不想再回忆起来了。
他们本就交情不深,相见次数更是寥寥无几,但却好似生来犯克,每次相遇总要发生些不愉快。包括锺颐歌亡妻的丧礼,所有人皆是面容悲恸,连当今圣上都忍不住落泪,独独这九王爷戚尧,满脸的云淡风轻,甚至还抽空与府上的小丫鬟调笑,险些让锺颐歌背过气去。
梁子,就是这麽结下的。
戚尧立在楼梯上,眉目流转之间已是让在场大多数女子黯然失色,吞咽口水的声响此起彼伏。说句不怕死的,这九王爷的风姿,即使叫上巧玉阁内所有要价最高的几名花魁加到一块儿去,也抵不上他戚尧一半惑人。
“六姐尸骨未寒,驸马你怎麽就到巧玉阁来寻欢作乐?”戚尧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眼角却尽是笑意。
锺颐歌不知是醉的还是气的,双颊通红,手也发颤起来:“我对六公主情深一片日月可鉴,今日实乃误入此地,并非我所意愿。王爷你只管玩得尽兴些,告辞。”
说完,推了推仍黏在胸前的庸脂俗粉,刚想离开这是非之地,脚下却蓦然一软,差点儿让门槛绊倒。
“姐夫当心!”戚尧忙道,“看样子,怕是醉得不行了吧。天狼,还不替本王送驸马回府?”
“不必劳烦王爷,我自己会走。”
最後这句话已是没了底气,锺颐歌几乎落荒而逃地冲出了妓院,还隐约能听见戚尧在他身後张狂不羁的嘲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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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戚尧仍在笑个不停:“实在是逗死本王了……天狼,你有没有看见他当时的表情?整张脸跟抹了浆糊似的。那东西平常就是一本正经迂腐不堪的样子,我瞧了来气,今日可总算得了些趣味,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