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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紫笑了笑,并未多言,他知道,闻青此刻需要的,是一个倾听的人。
“我亦从未想过,还会有个人那么在乎我。”
“很多时候,我都忙着报仇。宣滢岫这个名字已经碎在一场春花秋月的梦里。”闻青看着举世喧嚣,眼中缓缓显出几分追忆来,“有时候我分不清,究竟我是否还活着?是作为宣滢岫活着,还是作为闻青活着?如果我是闻青,又为何替宣滢岫报仇?”
“可我总是会想起,想起爹娘的笑脸,想起爹教我写字的场景,想起娘给我缝的衣服,也想起,那一日火光冲天,血染青山。”
“爹娘和钧天教是否做了恶事我不知,我只知道,那群口口声声说着主持正义的白道,在琅琊山上烧杀抢掠。”
“我一直一直,都在报仇。”
“可是谢紫,我一点也不想碰刀剑。”
“我也不想背负杀人的罪孽。”
“我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那血债无人偿还。很多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我常常觉得,我仅仅是个为了报仇而存在的工具。”
谢紫紧握他的手,掌心温暖。
“谢紫,你告诉我,你是否真的,真的,喜欢我?”闻青与他对视。
谢紫笑了笑,弯了唇角:“真的。”
“我谢紫衣,真的,喜欢你。”
沉默半晌。
闻青与之对视,两双眼,一双温柔流连着风月,一双幽然如烟雨寒江。
“那我闻青,此生,定不负你。”
绝不辜负。
只要,你不辜负我。
身后是一座红尘蔽天的城。
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去。
有人为了功名利禄而来,有人香消玉殒断肠魂散于此。
有人飞黄腾达,有人死于非命。
但是无论如何,此刻,河前却有一对有情人。
夜风吹起温柔,落在相爱的人们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修成正果
☆、番外一
同一轮明月,同一片春江。
夜色也许温柔,
但也能凄寒。
也许有人相爱,但也有人相恶。
就好比君归闲与君雁雪。
看着神色冰冷的君雁雪,君归闲勾出一抹如刻刀一样寒凉的笑,带着几许嘲弄与薄凉。
“陛下,难道还要本王提醒你,你该做什么?”
君归闲眉目森寒,眼中只有冰冷的星屑,冷却的华年。
君雁雪惨白着一张脸,攥着衣襟咬牙瞪着君归闲,却只得到对方冷漠的笑。
小皇帝忽然疑惑。
这个是君归闲吗?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说多年前那个温柔浅笑的他,就连几个月前,君归闲对他也应该没这么漠然。
为什么会这样!
似看出他心中疑惑,君归闲抬手,扼住他的脖子,用只是冰冷地映出君雁雪的眸子看着他,勾出一个很温柔的弧度,却看得人遍体生寒。
“君雁雪,我曾经想过。”
“要与你相安一世。”
君归闲叹息着看着君雁雪因为窒息而面色发红,他猛然松开手,君雁雪忙抚着脖子倚着墙喘气,眼中是狠戾的光,映在他本秀丽的面上,格外惊心动魄。
“可是现在,我只想,如若我痛,我便要你比我更痛,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
“我们不死不休吧,陛下。”
君归闲笑着松开手,似乎又对他失去了那么一点微末的兴趣,转身而去。
君雁雪独自瘫坐在寒凉夜中,看着那个冷肃端严的背影,满心冰寒。
曾几何时,
竟走到如此地步。
本不该如此。
很多年前。
明月山上,寒冬腊月,雪压青松。
君归闲裹着白裘在溪边看谢紫和师父在水边折腾木筏。
其实也是师父他老人家一时间脑子抽风要玩,谢紫也跟着起哄。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疯子,君归闲有些无奈。
于是不准备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君归闲坐在河边,很耐心地看着另外两个疯子在疯。直到他的袖子被人拽了一下。
“归闲哥哥。”
一定是幻听。
君归闲没搭理。
“归闲哥哥!”
小糯米团子忍不住了,大声喊了一句。
君归闲抿住笑回身,果然看见一个穿着宝蓝衣裳,气鼓鼓瞪着自己的小家伙:“归闲哥哥,我喊你你都不理我!”
“没听见啊。”君归闲笑弯了眼,神色柔和,雪白狐裘衬着一张玉面,格外清和温雅。
君雁雪粉扑扑的面上好似补了一层蜜一般,看得人心旌摇曳。
“我特地给哥哥带了好多好多好玩东西,明月山上没有的。”君雁雪带着点天真的得意。君归闲温柔地笑了笑,眼中浮起一段韶华:“你寒冬腊月跑出宫,陛下不怪罪吗?”
“父皇才不怪我呢。”君雁雪笑着回答,露出了脖子上的长命玉锁。
却看得君归闲心中一跳。
长命玉锁。
这样的玉锁本有两个。
一个给了皇帝,一个给了长乐王,君归闲的父亲。
而皇帝将这玉锁给了自己最宠爱的儿子,长乐王的玉锁,则碎在了那一次血洗之中。
碎玉。
玉碎。
冥冥中好似就在昭示什么。
心一下沉了下去,好似浸在寒溪里一般。
呐,雁雪。
如若此生注定相负,那我宁愿疼的人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上课了亲们
☆、风月浓
花开正好。
富贵悠闲。
有时候,谢紫还是要庆幸的。
也许正是因为出身,让他这一生到目前为止,仍然算得上顺遂,即使满手鲜血。
更要庆幸,
这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织一场繁花锦绣的梦。
谁都知道,谢府的紫衣郎最近心情好,笑起来如春风拂面,万分动人。
闻青听见乐坊里几个歌姬说起谢紫,往常也没注意,今日倒留了心细听,只面上不动声色。
“谢家那位?”
黄鹂般婉转的女子音色。
“是啊,”眼风微转,露出几分暧昧,“就是素云一直思慕的那个。”
“我初来京城,还不知什么。姐姐快给我说说。”
那年岁稍长,颇有几分娴雅的鹅黄衫的歌姬眼波一叠,便是山云一抹出岫:“说起来,这谢家小公子前些年倒一直不显名声,只偶尔传出是在明月山学艺的消息。”
果然,再美貌的女人永远改不了家长里短的消息。
闻青浅笑。
最近乐坊的老板说他和之前不同了,只觉得一开始是个带着江南烟雨寒江湿冷之气的人,而现在,微笑的时候烟雨尽散,自眼底眉梢蔓延开一种明朗温和,柔软又清嘉。
之前那婉转凄清的风致虽说也的确牵引人心,
但人们总更乐于看见温暖的事物。
“不过后来回来的倒是很高调。也没过多长时间,变成了京城有名的公子哥。不过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谢府那位的面相……”
闻青转眸,轻轻调手中箜篌的音色,却忍不住勾起唇角。
谢紫的长相,自是不用多说。
明明是北方京城人氏,却好似因为在明月山学艺的缘故,面上明艳浓丽得太过,硬生生多出几分叫人难以直视的亮色来。
不过说起来,明月山虽说处江南,却素来高寒,养出来的也应当是君归闲这般的气度。
却不知谢紫是怎么摄了江南绵绵春雨杏花的艳来。
后来也没再听了。
闻青低首专心奏起箜篌,是绵软的调子,他虽然不喜欢,但是京城人氏素来浮华,多是偏爱这样的曲子。
好风好水,良辰美景。
无端想起了这样的词,之前,几乎想也不愿意想的词。
可他还要报仇。
想到这,那双明朗开来的眼逐渐染上霜雪,好似阴霾永远不会散开。
箜篌声却没停,仍然是原来的曲子,却不知为何如一把剑一般,破开所有温软,反而染上几分狠绝几分锋锐。
好似一往无前。
又好似一无所有。
一曲终。
闻青面上的笑意却转眼成了残酷。
“刚才那首曲子,弹得不错。”
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闻青怔然,抬首看见了谢紫,面上是明朗的笑,虽艳,却是艳得英气,没半分阴柔。
“你怎么来了?”闻青放下箜篌,走到谢紫面前,那份残酷不经意散开,又化入江南的烟水中。
谢紫好似方才听见的不是多么戾气的曲,也不曾看见多么冷酷的笑,他似乎也不曾注意那两个看见他来了,顿了言语的歌姬。
他只是抬眸,一双眼里的岁月韶华如锦。
烈火烹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