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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坎喘了喘气,拉住他的长袖嚷道:“先生可为本县招来大祸了!楙月县的那个老奸巨猾的竖子,因为打了败仗,被烧了粮仓,心有不甘,居居居然……与逝水族、涅水族的蛮人沆瀣一气,带带带……带兵围城了!”
“什么?”结罗这时听得睿儿的哭声越来越急,语气也重了几分,“大人你镇定点!望山大人今晨山上打猎了,你派人快马去报,半个时辰就可回来。且说,城外来了多少人马?”
“至少有一千人马……”
结罗“哦”了一声,继而用手掌轻拍睿儿,抬头对福坎说道:“大人先去屋外等望山大人回来吧,我把睿儿抱回屋,他如此哭闹,想必是觉着了这帮蛮人的暴戾之气,心神不安所致。”说完自顾自抱着睿儿进屋,喊来乳娘耐着性子去哄,待睿儿安静了些,这才抽出身来,与福坎聚到一处。
待到三人在城楼上站稳,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此时城下吵吵嚷嚷,漫天的叫骂上不绝于耳,福坎一脸忧惧地靠着柱子扶住额头,望山和结罗各自沉默,脸上却仍是平日的镇静神色。不久,叶桢带来消息,而他眼中似乎只有望山一眼,仅仅对他一人拱手施礼,“爷,眼下在城下叫骂的约莫有七八百人,远处的林子里大约还有两三百。他们一直在骂,却没有攻城的迹象。”
“噢?既然如此,他们可有提出条件?”望山心道,出动这些人马如果只是报仇寻衅,早该搭云梯攻城了,怕只怕,背后有高人指点,事情不如表面这么简单。
叶桢低头答道:“确是如此,方才就提了条件,要我们供出两百支良弓,且需和我们所用之弓的弓力所差无几,否则围城三月,堵射月谷水源。”
“奇怪,他们不会不知,单单制作一支良弓最少需时三载。两百支良弓,除非把兵卒手中之弓都交出去。”结罗一句说中了要害。
“哼,早知如此,那日就不该对他们手下留情了。”眼眸里冷冽寒光逼人,望山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弓是断然不能交的,看来只能固守不出,待夜幕降临之后派一队人马突围,到方圆百里之内寻求援军……”
“不,那样伤亡太大,而且毫无胜算。”结罗即刻否定了望山的决策,反问道:“既没有钱财也没有粮食牲畜,更无美女,如何说服那些郡县老爷发兵援救?我看……”
并非不知结罗话中有理,望山高挑眉梢,“却能更待如何?”
静默良久,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结罗一字一顿说道:“答应他们,就答应给他们两百支良弓!不过我要至少两月半的时限,就跟他们说弓需修复,若不能等,我们便抵死一战!”
“这……”望山疑惑不解,急于阻挡,却被结罗抓住手臂。
“如若信我,这样做定然能避免祸端!你放心,我有法子,既使他们满意,我们也无需交出手中所用之弓。”结罗信誓旦旦,眼神定定地看向望山。
不是不信,不是不敢,只是唯恐岁月这般静好,怕他日,变换千人面,终是意迟迟。结罗,我可否信你?
还是松了铮铮眉宇,望山答道:“好,我信!”
转头,让一脸不可置信的叶桢去传达命令。望山拽着结罗下城楼,回到府邸,关上房门。他仍是愁云压顶,坐到结罗面前,“如何做?我知你已有了主意,但这次不若上回,危险得多,难办得多,你且与我说明白,不然我不得由你手握众多性命而涉险。”
结罗深知他毫无夸大事实之意,语气也更加郑重,“我又岂会将此事当做儿戏?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弓,明知我们无法赶制新弓,才这般要求。但倘若我们做的出两百支新弓呢?且让他们误认为是旧弓,弓力形制皆同等。以我的手段,很少有弓人能看出破绽,所以我才说不如答应他们,就如其所愿。”
“那便也白白浪费了两百支弓,实在可惜。而你当真能做到?”望山不认为结罗是在吹嘘本领,然而听起来确实难以采信。
“这你无需担心。弓当然不能白送,其中自有玄机,我会让他们自食恶果!”结罗眼眸中波光流转,未有惧色,有的只是摩拳擦掌的隐隐兴奋。见望山还是一脸不解,结罗起身取下他挂在墙上的弓,说道:“今日起,就要搜取制弓的材料了,你带我一同上山,这弓,恐怕还要用上几日,修复的日子又得延后了。”
听他这样一说,望山倒还有了几分欣喜。
两人都是行动派,不到半个时辰,便带着数十个兵卒顺着谷内小道上了山。跨过一条湍急河流时,遇见一位老翁,腰间挂着鱼篓,手中握着一把竹弓,咻咻几箭,一连射中了好几条鲮鱼。望山没看过水箭,便觉得新奇,大声叫好,驻足多瞧了一阵,直到结罗拍了拍他的肩头。
“结罗,这趟上山,你是想砍山木吗?两百支弓所需的木料,怕是不少。早知道我就多带些兵卒,也好早点完工。”望山拍马跟着结罗身边,看着他此处寻望,也不说话,便猜测其他的心思。
结罗不耐地白了他一眼,心说今后还要诸多事情要他帮忙,倒必须得说清楚些了,于是松了松缰绳,与他并行,“大人可知,上好的弓干木材不易取得?浑噩度日的兵士所用之弓也就罢了,倘若是有高远志向在沙场上驰骋的勇士,非得用上好的木材所制之弓不可!事关重要,这次我就与你多说一些,免得你还要问东问西。听着,制造弓干所需的木材,以桑柘为最佳,檍木算得上第二,山桑稍差一些,再次就是橘木、楙、荆,最差的是竹。刚刚那个老渔夫不过是用了一把竹子造的弓,猎鱼儿准头还不错,你就大呼小叫,可怜可怜,想必你鲜少得见良弓?”
原本说得好好的,结罗却又言语不屑,望山哪里肯示弱,忙道:“当今国君年轻时用的就是一把柘弓,据说能够百步穿杨,你也太小瞧我了。可是,你要知道,这里是射月谷啊射月谷,盛产竹子,却少有山桑,更没有桑柘,要制良弓,也要有材料才行啊!刚才那位老渔夫,能做成那样一把竹弓已实属不易了。这技艺,我看在射月县的那两个弓人之上!”
“……那倒是。”这回结罗不反驳了,放眼往四周望去,良久才道:“其实只要制弓手艺不错,竹子也未必不能制成良弓。现今是给那些人做弓,用上好的木材确是浪费,呵呵,就用竹子好了!”况且,竹子还有意想不到的妙处,正合心意。
随即拍了把望山的肩头,说道:“大人总算言之有物,谢了!”
“好说好说,还要多谢你不再与我置气了,那日之事……”望山正用右手和弯翘的一侧胡须较劲,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在结罗看来,颇有嘲讽之嫌。本来被刚刚这突如其来的事件一搅,他将那日之事抛诸脑后了,不料望山又提。
“休要再提那日之事!”结罗一回想起当时情形,眼神登时锐利起来。瞅了瞅望山皮笑肉不笑的胡须脸,眼眸盯住了他拨弄胡子的手指。
“啊!我差点忘了,扳指拿来,你许诺于我的~”结罗冲他摊开了手。
“噢,是的是的,瞧我这记性。”望山停下马来,果真抬起左手去拔右拇指上的扳指,拔啊拔啊,直到憋红了脸,竟还是没能拔下来。只好抱歉道:“这扳指是寒冬时节做成的,所以是按着那时的尺寸,如今这个节令,我手指肿胀了,怕是硬拽不下。你看……”
结罗探出头一看,他拇指处的确红了一片,生拉硬拽恐怕不成,又想到即将到来的战事,他没了这枚扳指,一时之间也没有替换之物,便叹了口气,道:“罢了,等过两三月,天气凉了,你再取下给我。倒也尽是麻烦事,你把它给了我,还得帮你寻替代之物,做个牛角的给你,要不要?”
一听结罗不仅给自己修弓,还做扳指,望山欢愉地吹了吹胡子,“当然好了,只要你愿意做,哪怕是木头的扳指,我也日日戴着!”
“大人,你今日莫是偷吃了县令大人的猪油?”结罗提高了嗓音,却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瞥了望山一眼,蹬蹬蹬拍马而去。又转头喊道:“大人,下次吃猪油,别忘了擦嘴哦!呵呵~”
未见笑靥,但闻笑声。望山稍微一愣,也跟着笑出声来。追上前去,问他要取那种竹子,结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