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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听这话就恼火,一把推开他:“去他娘的!”
我别过头去,使劲儿擦了擦眼,用力吸了一口气,问猴子:“这次要去哪里?”
猴子眯着眼看着远方,说:“若尔盖草原。”
“若尔盖草原?”这地方我连听都没听过,问他,“为什么去那儿?”
猴子转过身去,用一种古怪且缓慢的语气说道:“因为,我当时看到的‘我’,就站在那个草原上。”
猴子说到这里,好像有些怕冷,缩紧了衣领子,说:“我看见‘他’站在一片茫茫的大草原上,大草原上有一座高大的雪山,雪山峡谷中有一座石碑。我要去看看那个石碑。”
我哈哈大笑,说:“这可真够有意思的,自己看到了自己!你当时啥样啊,还是那么瘦吗?”
猴子愣了愣,好像回忆着什么恐怖的事情,犹犹豫豫地说:“我当时看见另一个我,也愣住了,搞不懂自己是做梦还是怎么回事。这时候这时候”我听着都着急,催他:“这时候怎么了?”
猴子脸色苍白地看着我,用一种古怪的语调说:“那个人,他、他好像也能看见我当时他突然扭头对着我,然后然后他娘的朝我笑了一下!”
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猴子也苦笑着:“老白,现在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不告诉你了吧”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慢慢缓过气来,回想着当时的一幕。难怪猴子从水底下出来后,像变了一个人,死也不肯说,原来他在水下曾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一幕。
在那样古怪的水潭下,遇到那样的一幕,换成谁估计都要吓得腿脚发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更何况还在水底下见到了“自己”,这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难怪猴子当时死活不告诉我,就算他告诉我,我也不会相信。
不过,当时猴子看到的真是他自己吗?这也太扯淡了吧!再说了,要是按猴子的说法,“他”站在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地方,那猴子怎么能一口咬定那地方是若尔盖草原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想不明白这些,就问猴子。猴子也说不上来,他说他就是知道那里是若尔盖草原。后来被我问急了,他索性跟我装傻充愣,说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去那里看看,我要是不愿意跟他去就趁早下车,我们两个一拍两散!我见他竟然耍无赖,顿时大怒,恨不得立刻从车窗跳下去,扔这孙子自己在这儿!后来想想,算了,这死小子回来后,就有点儿神经兮兮的,我何必和这个精神病患者一般见识?管他娘的什么情况,待老子先过去再说吧!
猴子见我没说话,以为我生气了,忙赔着小心跟我说话。扯了一堆闲话后,他来了一句:“事情吧,就是这样,你越想弄明白,就越想不明白。等你不去想它了,突然有一天自己就明白了。”
我被他说得想笑,他却认真地看着我,仿佛这话大有深意。
我被他这话堵得够呛,想找根烟,却找不到。那年月物资紧张,猴子那盒烟还是偷他父亲的,总共也没几根。现在我烟瘾上来了,难受得团团转。这时候列车缓缓停在一个站台上,好多人着急上车,好多人着急下车,全堵在了门口。我被挤在人群里,下不去,也出不来。这时候,旁边有个人一晃,挤在拥挤的人群中不见了。
第十一章 黄河龙王(9)
我猛然一愣,刚才那个人的样子,怎么有点儿像死人脸?
我赶紧伸头去找他,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哪里还有他的影子。而且刚才就那么瞅了一眼,也没注意他是要下车还是要上车,这还去哪里找他!
我苦笑着,说不定是我自己看花了眼,看谁都像死人脸。在太行山脚下那个晚上,我还觉得看到他了呢,结果呢,我还不是没有看到他的半个影子?
就这样想着,我恍了恍神,背后就有人轻轻撞了我一下。
我的身子一僵,然后很快恢复了自然。
那个人一直低着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然后迅速走到了人群中,我没看到那个人的样子。
我跟猴子说去一下厕所,见左右没人,展开手心,里面躺着一张纸条。
这张纸条,就是刚才那个人塞给我的。
我展开这张纸条,发现上面写了一句话:小心他。
我心中突然一沉。
小心他?“他”是谁?是猴子吗?他娘的,竟然有人跟踪我!
我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猴子,看看情况再说。但是同时我也预料到了,这次的旅途一定不会轻松。
我看着外面的田野,车灯照在茫茫的原野上,原野漫上了一层白雾。雾气弥漫,仿佛黄河一般浑浊,让我怎么也看不清楚前方。
再远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几盏灯忽明忽暗,轰隆隆的列车寂寞地行驶在荒芜的黑暗中。我缩紧了衣领,想着我到底是离真相越来越近,还是越来越远了呢?
回到座位上,猴子正在那儿翻看一本破了边儿的旅游手册。我心里乱糟糟的,又怕猴子跟我说话,便把头歪到一边,装作睡着了。我眯着眼看大山在黑暗中隐约露出的轮廓,荒无人烟的草原,忽明忽暗的灯光,胡思乱想着。我有些拿不准,猴子当时让我来若尔盖草原的理由简直荒谬透顶,一看就是瞎掰的。但是我当时为什么想都没想,一下子就答应了呢?
我和猴子之间的深厚友谊固然是主要原因,但是说老实话,我在内心深处好像对那里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就好像我曾经到过那里一样。其实,在我内心深处还有一个隐秘的理由,那就是,我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能在那里找到黄晓丽。
在这些天经历的所有人物事件中,黄晓丽是最让我搞不懂的。可以说从一开始相遇,一直到她离开前说出那句古怪的话,都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我想从猴子嘴里套出点儿什么,但是这小子也对她一无所知,只知道她出生于军人世家,父亲是四野的一个头头。她前几年才来黄委会,为人很低调,很少和别人谈论家里的事情,所以猴子知道的并不多。
我一个人在那儿闷头想了又想,越想越不明白,索性不想了。火车轰隆隆响着,在这单调的环境下,我的眼皮渐渐抬不起来了,脖子往衣领里一缩,靠在座位上,就呼噜呼噜睡着了。在火车硬座上睡觉是最痛苦的事情,你刚刚要睡着,头一歪,身子就差点儿摔倒在地上,立起来再睡,要睡着了,身子又要歪倒。就在这半醒半睡之间,我看见猴子站了起来,从行李中掏出一个破本子,小心查看着。我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声,他吓得赶紧把本子藏起来,朝我傻傻笑着。我胡乱骂了一句,接着睡了过去。
第三卷 活人禁地 第一章·活人
在苍莽雄浑的青藏高原东部,四川、甘肃、青海三省交界的地方,有一座座连绵起伏的高大山脉。在果洛山、阿尼玛卿山、西倾山、西秦岭的群峰之间,却突然塌陷了一块,形成了一块海拔三千三百米至三千六百米的独特高原盆地。
在这块高原绿洲中,有嘎曲、墨曲和热曲流过,还有白龙江、包座河和巴西河,以及奇特的黄河第一湾。各种河流蜿蜒起伏,水流充沛,甚至形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沼泽。这块罕见的高原盆地,在古代被称为松潘高原,也叫若尔盖草原。
若尔盖历来是去甘抵青的交通要道,是阿坝州的北路重镇。它处在北去河湟谷地,南下岷江、大渡河,东出嘉陵江通达四川盆地的三角区域,交通和贸易地位重要,历来都是青藏高原与内地进行沟通与交融的前缘地带。
来之前,我只知道它是一个沼泽遍布、雪山环绕的地方。在车上看了相关介绍后,我才知道此行的可怕和艰难。
1935年,红军开始了二万五千里长征中最可怕的一段——爬雪山、过草地。在那段路上死去了无数的红军战士,被称为长征中的死亡行军。这段遍布白骨的死亡之路,就是若尔盖草原。
若尔盖草原虽然在四川,但是地处三省交界,倒是从兰州搭乘去青海的车更方便。我们俩弄了块红布缠在胳膊上,伪装成去那边串联的红卫兵,说去若尔盖草原瞻仰一下我们红军当年爬雪山过草地时牺牲的烈士,连哄带骗,好说歹说,总算搭上了一辆去郎木寺的货车。颠簸了一路,我们到了郎木寺。
郎木寺在甘南藏族自治州碌曲县下辖的一个小镇上,地处甘、川两省边界。一条小溪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