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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晴岚脸色微变,正要说些什么。常洪嘉嘴角又溢出了一丝鲜血,眼中痛苦藏也藏不住:“我原以为,倾尽此生,总能让谷主勉强记得,谷里有过我这么一个人……难道这也是痴心妄想吗?”
26
魏晴岚怔然站了许久,才用传音秘术道:“你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为什么硬要区分,我不明白。”
常洪嘉那样一番剖心之语,只换回这样软绵绵的回应,脚下发颤,几乎站不住,最后只好道:“不明白……也没事。”
他到了此刻,才真正开始筹划起离开鹤返谷的事。当初也是这样,心灰意冷,匆匆出谷七年,意气磨尽,匆匆折返。这次不知又会有什么出路。
然而就在常洪嘉拱手求退之前,魏晴岚怔怔地又续了几句:“还有痴想那一句,你怪我不记得你,我也……听不太明白。洪嘉,我记得你的前世,也记得你的今生。是你忘了我啊。”
常洪嘉瞠目结舌,从未想过魏晴岚会这样作答,登时怒道:“我忘了谷主?胡说什……”
他正要反唇相讥,突然想起什么,竟是呆了一呆。此刻留神细想,才回味过来魏晴岚话中真意。三千年前,江边相逢,佛珠缚妖,强行度化,俱是甘之如饴的旧梦;这么多年与梦魇相伴,出入幻境,真真假假之间,俱是故人若即若离的音容。这么多年闭口不语,独居深谷,枯坐抚琴,即便等来了那个人,中间已是几番轮回,那些离愁别绪,也无从倾诉。江山换代,沧海成田,这妖怪还心心念念记得旧事。
究竟是谁负了谁,谁忘了谁?
魏晴岚见常洪嘉脸色越发苍白,渐无人色,慌忙道:“洪嘉,我绝不是在怪你。孟婆汤下肚,爱恨尽消,神仙也逃不过,能够重逢,已经很好——”
常洪嘉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等反应过来,方“啊”了一声。魏晴岚这番话,再铁石心肠的人听来都难免动容。自己为情颠倒,如痴如狂,那人受的罪,同样细数不过来。只怪天意捉弄,各人有各人的块垒,哪怕常洪嘉想硬着头皮受了,到底意难平。
那呆子扶着桌子,静静站了好一会,才感觉浑身忽冷忽热的症状褪去了几分。魏晴岚站在一旁,等着他说些什么,见常洪嘉直如老僧入定,只得先开口道:“你先前提到出谷,是想去散散心吗?谷中万般无聊,也难怪。附近有不少天材地宝,洪嘉出去的时候,最好带上一些。我修行已久,皮、肉、鳞、目、胆都可大补,你若想……”
常洪嘉颤声道:“不必再说了!”
他从未想过听魏晴岚说话,竟是如此煎熬。人浑浑噩噩地发了一会呆,硬是挤出笑颜:“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因为大师……只要是因为大师,便不能要。别人的东西,我、我……”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眼眶一阵湿意上涌,想去拭,又怕丢了脸面。
魏晴岚默默地看着他,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可称之为难过的表情,用传音术轻声道:“也无妨……我会一直等。”
常洪嘉听到这里,眼睛竟是泛起血丝,不住地拱手,向魏晴岚乞饶,求他免开尊口。那妖怪又是怔怔地站了许久,才点点头,柔声道:“你大概是累了。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找我的时候,便唤我一声。”
眼看着这妖怪静静出门,慢慢掩上门扉,斗室之中如仙人辞去,冰轮骤沉,常洪嘉犹是两手颤颤。几番交涉,那人还不明白,常洪嘉是今生之人,倾尽今生之情,仅求今生之缘。即便转世之言属实,他也会嫉恨自己的前世,艳慕自己的来生……前世可妒,能让那人心心念念,来生可妒,或与那人有重逢之期。
什么“好好休息,找我的时候,便唤我一声”?这样的语气,哪会是为他而起?
常洪嘉想到这里,猛一咬牙,将墙上那副题诗挂画扯了下来,从笔架上取过毛笔,用唾沫润湿,就着残墨在“为君一言,传转九天”后又添了一句“满纸空言,从此休提”,而后胡乱卷了几卷,塞到怀里,准备亲手交到魏晴岚手中。
等他打点妥当,准备推门而出的时候,忽然听见窗外有人在窃窃私语。一个声音说:“不知谷主成事了没有。”另一个声音答:“几千年了,头一回看到他这么高兴。昨天一整天都坐在这棵树上,花一落就笑。”
常洪嘉听得变了脸色,稍一用力,将门推开一道缝,想看看谁在说话,恰赶上一阵大风,卷起花瓣无数,迷了人眼。等好不容易风停了,满怀都是淡雅宜人的花香。身前辛夷花瓣铺满一地,红粉芳菲,暗香涌动,瘦长的花枝上反而只剩下零星的花骨头,远不如地上灿如流霞。
窗框下,一青一白两条小蛇卷在花瓣堆上,头抵着头,聒噪地说个不停。
常洪嘉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还是从它们身边绕了过去。青蝮蛇听见这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四下打量,看见是常洪嘉,呆道:“常先生?”
常洪嘉脸色铁青,慢慢点了点头。不过是偷听到了几句闲话,心底好不容易筑起的坚硬外壳,又开始摇摇欲坠。他伸手往怀里一摸,摸到画轴,像是找回了底气,正要将那些话抛到脑后,那两条小蛇却一前一后跟着游了过来。
“常先生,你答应了没有。”“谷主长得一表人才,就算变了原形也是威风凛凛……”常洪嘉狼狈不堪地敷衍过去,那尾青蝮蛇嘶嘶着补了一句:“恭喜。”
常洪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苦笑道:“恭喜……什么?”青蝮蛇在花瓣间埋头游了许久,此刻昂起头来,脑门处还不小心顶起了一枚花瓣:“常先生,当初是我说的,就算见了面,不是更伤心么。如今能把这句话收回,太好了。”
常洪嘉听到这里,才猛然记起那场把石墩石桌盖住的大雪,当初是为了什么,明知伤心,还要见面呢?未等回想起答案,人已忍不住驳斥道:“好什么,又不是因为我!”
青蝮蛇听得一愣,与那尾白的对看了一眼,怔道:“常先生何出此言?正因为是常先生,才会这般开心啊。”
“谷主终年不肯离谷,为何到了除夕,都要跑到听银镇上,给你送上一枚压岁的铜钱?”
“那些放在先生门槛外的汤汤水水,先生以为是谁做的?若说全然无情,怕也不是吧。”
常洪嘉大出意料之外,在听银镇过了六个除夕,每次在桌上看到红封,虽猜到和鹤返谷有关,却从没想过是那人亲自走了一趟,大惊之下,连说话也结巴起来:“那些素粥,不是你们……”
白蝮蛇一翻眼睛,口气凌人:“没手没脚,怎么做。就算能烧开一锅水,不小心掉到锅里怎么办。”
眼见常洪嘉倒吸了一口冷气,白蝮蛇这才慢慢盘成一团,声音几不可闻:“三千年前,他耗费真元,请一只狐狸算了一卦。卦象说洪嘉和尚死后魂魄不齐,地狱不收,轮回不入。他这才开始修习闭口禅,原本打算修满三千零一年,就到迦叶寺去,在和尚圆寂的地方,将心中所愿由口说出,重聚残魂散魄,一路护送进轮回。没想到期限未至,故人先到。你到底明不明白,因为是你,他才会这般开心啊。就算不喜欢了,也……也多少哄哄他。”
常洪嘉一时怒道:“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只是……”一青一白两条小蛇听到“喜欢”二字,不知为何身上都烧得发红,互相看了一眼,各自把头埋进花瓣堆里。常洪嘉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听的对象,只好又漫步目的地走开,从浮桥到浮屠道,琴声始终叮咚不断,然而等接近沙池,才发现魏晴岚站在沙池边上,瑶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