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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说完,那女子又低头行礼。循来路离去。
“那么,我且退下吧……”
博雅想站起来。
“不必,博雅。你就在那里好了。因为这位来客所要求的事,与你刚才说的情况不无关系。”
“这是怎么回事' ”
“因为客人是壬生忠见的父亲,壬生忠岑大人。”
六
壬生忠岑穿着陈旧褪色的窄袖便服,端坐在晴明和博雅面前。
这位老人年已八十有半的样子。两鬓雪白。看上去像一只猿猴。
晴明介绍了博雅之后,忠岑小声说:“您是歌会时右方的讲师吧。”
王生忠岑曾做过泉大将藤原定国的随从。为是贞亲王歌会、宽平御时后宫歌会、亭子院歌会等创作过和歌。他作为歌人的实力获得认可,被任命为《古今和歌集》的编选者之一。
延喜五年(即公元905 年)在平贞文歌会中,左方的第一首和歌是他的作品:春来吉野山
夸朝影朦胧
此作被选为《拾遗》的卷头歌。
同年,他为泉大将藤原定国的四十大寿献屏风歌。又过了两年,宇多法天皇行幸大井川,忠岑扈从,吟诵了和歌,留下了有别于纪贯之的《假名序》。
在《古今和歌集》以前的歌会中,忠岑留下了不少与纪友则等人并肩的作品,但自延喜七年为大井川行幸献上和歌之后,他就再没有留下作品了。
博雅当然知道这位歌人的大名。
“是的,我担任了讲师。”博雅回应道。
博雅的官位是三位,忠岑的官位是六位——这样的身份差别,一般不可能同坐于廊内、正面相对,但在晴明的宅院里,这样相处变得理所当然。
反而显得博雅尊敬年长且已负歌人盛名的忠岑。
“忠岑大人……”
晴明将视线移向王生忠岑:“这位博雅大人也是为了同一件事过来的。”
“哦,是为了忠见的事? ”
“是的。”
晴明予以肯定。
“那么,博雅大人也知道圣上要下旨镇住忠见之灵? ”
“是我带这道圣旨来给晴明的。”
听博雅这么说,忠岑叹了口气。
“唉。真是……”
“您有什么隐情吗? ”博雅问。
“博雅,忠岑大人请求是否可将第二十首和歌的赛事,换一首和歌再比赛一次。
忠岑大人说,这是镇住忠见怨灵的最佳办法。“
“再比赛一次? ”
“当然是私下进行即可。如果兼盛大人答应的话,加上兼盛我们四人就行。裁判由晴明大人担任,讲师则与那一晚相同,是博雅大人……”
“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 博雅这一问,忠岑便深鞠一躬,说:“说实话。其实那首‘恋情未露’和歌,并不是忠见所作。”
“是代作吗? ”
“是的。”
忠岑点点头。
“但是,代作并不稀奇。迄今许多人的歌会之作,都是他人代作。仅此并不足以成为重赛的理由……”晴明说道c 情况正如晴明所说,这一时期拿到歌会上的作品,未必都是作者本人的创作。
许多歌人把别人吟咏的和歌当做自己的作品推出,这样的做法很普遍,也是被认可的。
“但是,说是代作,在此我却要老实说出来,创作那首和歌的,其实是鬼。实在是很丢脸啊。”
忠岑满脸惭愧说道。
“鬼?!”
博雅不觉叫了一声。
“是鬼。而且不仅是那首和歌,那天晚上忠见所有的和歌——不,迄今我和忠见在歌会时吟诵的所有和歌,其实都是鬼吟诵的。”
像是豁出去了,忠岑一口气说完,这才打住。
“全部……都是鬼? ”博雅问。
“是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说来话长。我初次遇鬼,是在宽平三年的春天……”
“那么说——”
“是距今七十年前,我十八岁的时候。”
忠岑喉间带着痰音说起来。
七
我生于贫困的地方官之家……
壬生忠岑开始叙述。
因自幼便深切体会到贫困的滋味,从明白世事起,便有了进京谋求更高官位的心愿。
“卑微的小官真的很糟,不做到高级的宫位,不可能过上像样的日子。”
这是父亲经常念叨的话。
忠岑喜欢创作和歌。
虽然不是高手,但好歹也算自幼能够吟咏和歌。
千方百计想要以创作和歌为进身之阶,只要有歌会之类的机会,便到处找门路推销自己的作品,然而都失败了。
只要有钱,便能托上更大的人情、门路。也能推销自己的和歌,但他既没有钱,也没有门路、熟人。
我降生在一个什么家庭啊! 忠岑甚至诅咒过父亲的窝囊,但后来,他明白到自己并没有创作和歌的才华。
好歹能咏歌——然而毕竟只是还算不错,却实在不是歌会那样的场合拿得出手的。
不过,是否好歌,自己还是能明白。
只要他听过,就能判断出那首和歌的高下,分得出是好歌还是坏歌。他察觉到这一点。
因此,他也能估计自己的歌才大致在何种程度。
“具备辨别和歌好坏的眼力和创作和歌,看来是两回事啊。”忠岑叹道。
那一年,忠岑来到京城推销自己的和歌,但心愿未酬,更痛感自己没有创作和歌的才华。
钱花光了,回乡不成,他上了比壑山。
跟和歌分手吧。只要能回故乡,再也不进京了。
再也不作和歌。
他边上山边想,泪流满面。
当时是春天,是山樱盛开的时节。山路上沿途开满樱花。
花团锦簇压枝低,花瓣在没有风的时候也散落下来。
满山嫩绿之中,置身山樱盛开的一角,仿佛被轻盈的白光所包围。
多美啊……
自己除了和歌之外,别无他能。自己惟一的才能,又较之他人为劣。
忠岑如此年轻便知道了自己的才具。
雪白的樱花,在忠岑眼里呈现一派伤心之色。
正当此时——他听见了不知从何而来的、仿佛是神的声音。
新芽嫩绿蔚成霞
离枝尤香是樱花
好歌。 而且,似曾相识。
那么。是在哪里听过? 正寻思时,又听见了吟咏同一首和歌的声音。
那么……
有人在吟诵这首和歌吗? 那声音好像发自眼前盛开的樱花。也似来自头顶上的樱花树梢。
但是,既没有人攀上樱树,附近也没有人迹。
对了,是《万叶集》吧……
《万叶集》的无名氏作品中,应有这首和歌。
忠岑为了应和那个又传过来的声音,自己也吟诵起那首和歌。
当那个声音说:“新芽嫩绿蔚成霞——”
忠岑便接上道:“离枝尤香是樱花。”
从树干上方传来愉快的哈哈笑声。
可是,左看右看,都不见人影。
难道是看不见身影、却喜欢和歌的鬼吗? 难道是鬼对这山中盛开的樱花美景一见忘情,情不自禁地脱口吟出了佳句? 就算真的是鬼,忠岑也不觉得害怕。
当时的事仅此而已。
回到摄津国,几天后的某个夜晚,忠岑正独自苦吟。
他想创作和歌。
夜已深。
但是。越是苦思冥想越不得要领。
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才华——似乎自看透这点的那一刻起,他比之前更加难得好词句。
“入春——”
忠岑试说出第一个词组,感觉还不坏。
其后应接上“惹愁思”呢,还是其他表达? 他迟疑不决。
“入春——”
再次把同一词组说出口时,一个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即念吉野美——”
“吉野美? ”
忠岑刚一接口,马上有一个声音结句:“山绕飞霞心中现。”
“入春即念吉野美。山绕飞霞心中现。”
得一佳句。
“是谁? ”
忠岑一出声,那个声音便道:“是我是我。”
“你? ”
“是我。前不久,我们不是还在比壑山相会了吗? ”
“那时候……”
那声音没有答这个问题。又说道:“我为你作和歌怎么样? ”
“作和歌? ”
“对。你当时不是在想。自己没有作和歌的才华吗? ”
“照此说来,你不就是鬼吗? ”
“对呀。我就是你们所说的鬼啦。不过,我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是鬼呀。”
“啊……”
“你知道《万叶集》里的那首和歌:”新芽嫩绿蔚成霞,离枝尤香是樱花‘吗? “
“当然知道。那天,在比壑山的樱树下,你吟诵的不就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