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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糟糕。没有时间再等了,今天便是跪死在这里,也要借到人。
皇帝批完折子,喝了碗银耳燕窝羹,小憩片刻。起来召见完大臣,练了会字,又拿出幅帖子观摩。等该干的想干的都干得差不多了,才冷不丁地问道:“走了没?”程四喜身为称职的总管,马上领悟了主子省略的称谓,应声道:“回万岁爷,睿亲王还跪在外面。”皇帝眉心一颤,把字帖摔到御案上。程四喜只觉得周遭都笼了层寒气,大热天背上的冷汗嗖嗖的窜,头压得更低了。
“让他滚进来。”
慕北驰听到召见的消息,松了口气。借着程四喜的手才站起来,略略整理了下仪容,迈步朝殿内走去。
“臣弟参见皇兄。给皇兄问安。”慕北驰恭恭敬敬地行礼。没听到叫起,就端正地跪着。无奈地想,五哥气性可真大。皇帝没正眼看他,转着手中的青花瓷盏,道:“九王爷好兴致。既然喜跪,改日让人给你在殿外铺个草甸,免得压坏城砖。”语气平直,不辨喜怒。“臣弟鲁莽,恳请皇兄恕罪。”“朕可没那个福气恕你的罪。”“求皇兄恕罪。”慕北驰重重地磕头,沉沉作响,听得皇帝无端烦躁起来,瓷盏往案上一礅,不耐道:“行了。问完安了,退下。”
“五哥!”慕北驰急切地抬头看他,眸子里染满疲惫沮丧,还有说不出的……委屈。皇帝微微一愣,多少年了,老九没再露出过这种神色。心下不悦,谁给他委屈受了不成?这个弟弟虽然混账了点,可也不是谁都能数落的!
“起吧。”皇帝冷淡道。
“谢皇兄。”慕北驰老实地站起来,低声道:“皇兄,别再恼我了吧,罚我是小,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睿亲王何事奏禀?”
“臣弟求皇兄借影照处的人给我。”
影照处是皇帝的直属亲卫。从不公然露面,平日潜在暗部,负责保护皇帝安全和处理一切不能明面上解决的麻烦。自民间甄选适合练武的孤儿,从小培养,经过严酷的训练和淘汰,只留下真正的精英。
“作甚?”
“臣弟要去大烨救人。”
“哼,”皇帝怒极反笑,“当初你枉顾朕意,得意洋洋地跑出去,如今被欺负得灰头土脸回来,还有脸开口向朕要人?!”
“求皇兄恩准。”
“朕不准呢?”
“求皇兄恩准。”慕北驰重新跪到地上,咚咚地磕头。他本有更多迂回的方法,却选择了最决然的一个。实在来不及了,云息那边万一拖不住,岚疏定凶多吉少。连跟了自己多年的人都护不住,还配称什么主子。
“放肆!滚回你府上去,朕没空和你啰嗦。”
“皇兄,我只借二十个,不,十个也行。求皇兄成全。”
皇帝被他咚咚的磕头声搅得心头烦闷,又让他的胆大妄为气得脑仁突突的疼。敢威胁天子,他几曾被人如此忤逆过。“滚回去!”
“求皇兄成全!”
“啪”,皇帝气极,从御案上抓起个茶盏朝着人就砸过去。慕北驰不闪不避,泼了一头一脸。杯口撞到头上,流出血来。
皇帝没料到他竟然不躲,老九什么时候这么老实过?他这个幼弟算是打小带着身边看大的,还真没舍得打过,这会看他直挺挺地跪在那,头上还滴答滴答的淌血,有点不是滋味了。对着战战兢兢候在外面的程四喜怒道:“狗奴才,还不送条帕子进来。”
程四喜忙不迭地拿了条干净地帕子呈上,头都没敢抬又退出去,小心掩好门。
皇帝把帕子扔到慕北驰身上,“擦干净。”
慕北驰捡起来在脸上抹了。帕子上还带着点精油的香气。是他闻惯了的味道。小时候贪玩,经常跑得满脸汗,五哥瞧见了总要责怪一通,末了又拿着帕子把汗擦了。每到那会儿自己总要闻半天,特别中意这个香味。慕北驰愣愣地拿着帕子看,瞬间被一种难言的酸楚击中。
昼夜兼程的疲惫,有心无力的沮丧。他在熙陆有再大的能耐又能怎样。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岚疏被押在大烨的牢房,生死未卜;南游被打伤,下落不明;甚至要云息放下自尊去向旧情人求助。
何等耻辱。
他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跪在地上恳求无计可施。惶惶如丧家之犬。慕北驰手里死死攥着那方素帕,伏首不语。
皇帝震惊地看见有水珠悄无声息地坠落,砸在地上,慕北驰双肩微颤,很快止住,头埋得更低。老九,这是哭了?皇帝面无表情地踱了几步,终于还是弯□扯过帕子在他脸上擦了擦,低骂道:“没出息。”
“对不起,五哥。弟弟不争气。”
“起来吧。别杵那碍眼。”
“是。”
“你要救谁?”皇帝背过身,暗忖朕是不是太纵容这小子了。听到后面没应声,皱眉转头,只见慕北驰身体晃了晃,恍惚叫了声“五哥”就往旁边歪去。皇帝下意识地伸臂揽住他,待人完全软在身上,才惊觉喊道:“太医!宣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正儿八经的让小北撒泼打滚可劲儿的卖萌…就看他的功力够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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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哭二闹三撒娇
皇帝阴沉着脸看太医诊脉,一屋子人大气都不敢喘。老太医觉得后背快被皇帝有如实质的目光戳出个窟窿来,再三确认,方小心翼翼地回禀说睿亲王过于奔波劳累,加上心绪起伏太大导致暂时晕眩。好生调养几天便可痊愈。
药煎好,皇帝喝退众人,坐到床边拍着慕北驰的脸唤道:“老九,老九。”
“……皇兄。”
“药喝了。”
慕北驰接过大口喝完,忽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没说。“皇兄,臣弟有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皇帝斜睨他,老九什么时候说话吞吞吐吐的了。刚才那股横冲直撞的气势呢?“有话就说。”
“臣弟怀疑朝中有人和大烨上层关系过密。”慕北驰把鬼斧营的事拣着说了说。至于自己林中受伤、梅庄中毒这种细节则略去不提。皇帝听完,脸上淡淡的,“朕知道。”
“皇兄英明。倒是臣弟多虑了。”慕北驰赧然道。“然百密一疏暗箭难防,臣弟驽钝,猜不出他们有何图谋,还望皇兄留意身边,勿让魍魉之辈钻了空子。”他目光坦然语气诚恳,微显苍白的脸长得和皇帝极为相像,此刻透着浓浓的关切之意。额头上的纱布上还晕着点淡红。皇帝看着自己砸出来的伤口越来越刺眼,虚咳了声,道:“他们也对你下手了?”“小打小闹,不成气候,皇兄不必挂怀。”
皇帝面色沉了沉。老六志大无才,朕念是手足给他留了份体面。竟敢把主意打到老九身上去,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皇帝清楚自己几个兄弟私底下的小动作。只是认为时机未到,不便惩治。或许是时候让他下去陪陪几个兄长了。“行了。你也闹够了,回来接你六哥的担子吧。他数年操劳,身子怕是不大好了。”
慕北驰微惊,六哥一向是健朗的,哪里像是不好的样子。可皇帝说他不好,怕是就真的不好了。虽然之前隐隐猜想自己在大烨的几次遇险或许是哪个哥哥的所为,毕竟把他的行踪摸的如此清楚,又对他的武功路数性情来历了如指掌的,总归跑不出外人去。然而看到皇帝眼底的杀意,心头一寒。沉默片刻,终是有些不忍地说道:“皇兄,还请您赐个医术高明的太医给六哥。臣弟的兄长们……不多了。”
皇帝冷眼瞧他,很有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斥道:“妇人之仁。”
慕北驰低头听训,接受皇帝目光的拷打。脑子里溜号的想着,皇兄您能不能先把人手借给我救急,臣弟回来再聆听您教诲。不成,得赶紧让五哥打住,不然今天白跪了。慕北驰打定主意,心一横豁出去了,一头扎进皇帝颈窝里,嘀咕道:“五哥,弟弟本来就是跟着您跑腿的,心志哪能跟您比。顶多做个富贵王爷,偶尔有点妇人之仁也情有可原。您看弟弟的人都快死了,弟弟这个做主子的心里烧着火呢。”
皇帝登时僵了。匪夷所思地看着颗满头乌发的脑袋在怀里蹭啊蹭。嘴角抽搐,使劲吸了口气,道:“放肆。”这俩字可不像之前的中气十足了。尾音都能听出无奈来。慕北驰舔着嘴角想,本王脸都不要了再成不了事儿,以后也别在宫里混了。皇帝仓促地站起身,手指着他,一脸复杂地道:“你这么大人了……”对上慕北驰信任依赖的眼神,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