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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吐掉瓜壳,半垂着眼漫声道:“其他人先起吧……”
很意外,这道声音并不尖细反而很轻柔,只是那微微拖长的尾音,听得人莫名渗得慌,毛骨悚然。
“谢千岁爷。”众人起了身,微微低着头。
金千岁扫了一眼地上男子,淡淡问道:“你可知罪?”
男子被他这样一看,只觉得背脊传来彻骨寒意,吓得语不成句:“贱民…知…知罪,贱民不该冲撞千岁爷座驾!”
“看来还是不知错在何处,你冲撞的是慕容将军而非吾,原地乱棍杖死吧。”一如所传人命在他眼里就如草芥。
跪在地上冷星开口:“请千岁手下留情,他只是寻常百姓罢了,并无意冲撞我家将军,恳请千岁饶了他。”
冷星话音刚落,另一道低沉的嗓音也传来:“人都有冒失之时,千岁爷何须因这小事动怒凭添杀孽。”
原本还死寂恐慌的场面,因这道声音变得缓和起来,众人如临大赦般纷纷主动让开一条道,眼中满是崇敬的看着来人,金千岁眸底却泛起一丝冷嘲,但转瞬即逝。
人群中,一名紫衣男子缓缓走来,在他身后是两名提着香盒的小侍童。
这架势,与金千岁可谓是天差地别。
男子穿着紫衣长袍,及足的黑发披散垂下,外罩着一件淡紫色纱衣,轻纱随着行走微扬,带出了不染俗气、不沾尘埃的飘逸气质,额间一颗半隐入肌肤的紫色玉珠,让他看起来高贵威严如神祗,遥不可及。
他就这样一步步走来,俊美的面容带着一丝轻浅笑意,那是悲悯众生的笑容,那是温暖人心的笑容,而那双眸子清润温和,似能包容世间万物。
此人正是无论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是街边乞儿,他都一视同仁对待的北疆国师白离魅。
从这个人的出现开始,鬼杀就没移开过视线,因为这道身影让他很是熟悉。
白离魅手轻轻一挥,那拖着要杖刑男子的两名太监顿时如着魔了一样松开手,恭敬的低下头。
白离魅对男子一笑:“好了,没事了,你快回家去吧。”这笑容如春风般让人感到温暖,男子只觉思绪飞散,迷迷糊糊的回家了。
白离魅又转过身,朝着金千岁微微躬身行礼:“魅见过千岁爷,听说千岁爷前段日子身子不好,恰好我前阵子不在盛京没能亲自前去看望,今日见千岁爷已无恙,我也安下心来。”
金千岁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噙着笑意:“能让国师如此惦记,吾实在深感荣幸。只不过吾乃俗人,府中更是众所周知的淫/秽之地,国师还是不来的好,以免吾看到国师这等美貌,一时把持不住……那样,吾不就成了北疆罪人么…哈哈……”
这话一出四周只听一片抽气声,有的人更是不怕死的恨恨瞪了金千岁一眼,鬼杀也不由多瞄了他两眼。
白离魅好似没听懂他说得什么一样,面上依旧微微笑着:“千岁说笑了,要说荣幸倒是我在高攀了。”
孰料金千岁竟然赞同的点点头:“的确是你高攀。”
此刻,众人是恨不得手中有一把利刃,把这不要脸的阉人乱刀砍死。
白离魅但笑不语,赫然语塞。
“只可惜,吾有意与君结交,君却不稀罕,实在令人伤心。”他边说着边缓缓起身走下榻,立即有两名太监过来躬下身子,以背为凳,供他踩踏落地。待他站稳后,又有太监躬身递上一张镶着金边的丝绢,他翘着尾指拿起极度优雅的轻拭两下嘴角,末了接过雪白狐裘披上,系好领口的金丝绸带,他偏过头,目光灼灼的望着白离魅:“慕容将军今日回城,吾特意前来迎接,难道国师大人也是特意前来的吗?”
白离魅轻叹,眉宇间染上悲伤:“是的。此次临安瘟疫一事,我听说有刺客因不满慕容将军的决定,而对其进行多次行刺,其实这其中全部责任都归咎于我,如果不是我提出焚城,将军也不至于被刺客所伤,到现在还重伤不醒。”
“呵,国师的任何决定都是在为百姓考虑,吾相信无人会责怪你。不过,吾记得小时候曾有幸见过国师一面,国师便是这般模样,如今十几年过去,国师依旧如昔,仔细一想,能拥有这种长生养颜术真是好啊,改日吾定要到祭天阁向国师讨教一二,亦做一个长生不老的老美人,希望届时国师一定不吝赐教。”金千岁轻笑,只是那笑声充满了嘲讽之意。
白离魅眉头不着痕迹的微微拢起,而后挑眸望着远方,语意不明:“快变天了。”
“乌云压顶,的确要变天了。”金千岁拢了拢身上白裘,看着慕容苏的马车道:“既然国师大人来了,慕容将军的伤势自是不需再担心,告辞。”
说罢,他带着几名太监径直走向对面的醉月酒楼。
在进门瞬间,他忽然顿足,朝鬼杀遥遥望了一眼,随即淡淡的收回目光。白离魅顺着他目光望去时,只看一辆离去的马车,再无其他。
冷星上前躬身:“国师大人”
白离魅笑着收回视线,问了几句慕容苏的情况,一行人便回了慕容府。
20第二十章
醉月酒楼,二楼雅间。
蓝衣男子挑起竹帘,看着下面已经恢复正常的街道叹道:“有国师在背后支持慕容家,这兵权想要收回,愈发难啊。”
金千岁靠在椅背上,翘着兰花指,用茶盖轻轻拨动着浮起的茶叶,看着那几片始终漂浮着的茶叶,神色间略带嫌弃。
“这是作为百花宫宫主的你和病秧子该操心的事,与我无关。”
男子在他对面坐下调侃道:“啧啧,千岁爷,好歹我们生死好友一场,你怎可如此绝情!”
金千岁涂着胭脂的嘴唇勾起,浅浅抿了口茶:“这茶变味了,换过吧。”
男子笑吟吟道:“茶变味了,友情却永不会变味。有种朋友一旦结交就是一辈子的事,正如你我。”
金千岁微微扬眉,打量着对面男子,唇红齿白,姿容俊秀,折扇轻摇,虽是一身粗布蓝衫,举手投足间亦是一副文弱模样,却丝毫不减那与生俱来的清贵傲骨之气,正是百花宫宫主云朔丞。
庆帝自十二岁登基以来,常年卧病在床,朝中大小事物均由国师与几位大臣联手打理,庆帝俨然成为一个傀儡皇帝。而身为百花宫少宫主的云朔丞从小喜医厌武,文弱如书生,如何助庆帝夺回大权,于是作为好友的他不得不出面相助,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要对付之人竟是同一个,如此倒算是一举两得。
经过几年努力,祭天阁在北疆的地位虽说如旧,但好在白离魅不再干涉朝政,整日潜心在祭天阁内替北疆子民祈福。
至于如何祈福,祈得什么福,就惟有白离魅自个晓得了。
金千岁:“皇上的病情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除了朱玉丹就别无他法?”
云朔丞面露担忧,语气不由沉下去:“当初的下药之人就没想过留皇上一命,这些年若不是我一直在旁照顾,珍贵汤药不断养着,怕是早就撒手尘寰。只是那些毒素早流入血液,侵入骨髓,游走在全身,想要彻底清除就必须服下穿肠剧毒,以毒攻毒,但以皇上现在的身子,别说服什么剧毒,就是普通毒药只需一点,都能要了他的命,如果没有朱玉丹吊住性命,我真想不出其他法了。”
朱玉丹并非是什么灵丹妙药,更不能治百病解百毒,它只是一种能护住心脉维持生命的药。
金千岁闻言沉吟片刻,缓缓道:“眼看就是踏雪节了,祭天大典皇上必须露下面,否则国师党绝不会罢休的。至于朱玉丹…近期内我会再探祭天阁。”
当皇权与神权并存时,百姓依赖的却是那个能给予他们精神信仰的‘神’。
这对于皇帝来,何不是一种变相讽刺。
“千万不要冒险,祭天阁毕竟不是普通地方。”祭天阁内有一粒朱玉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白离魅却说朱玉丹早已丢失,并让他们进入祭天阁随意搜查,结果自然是没能找到。
金千岁扣上茶盖,轻嗯一声。
“对了,听说你要找之人已经有了眉目?”
金千岁阖上眼又嗯一声,手指轻敲椅背,明显不愿多谈。
云朔丞唰地一下合上折扇:“咿,你以前不是天天念叨此生一定要找到此人么,现在好不容易有眉目,你又这个态度是作甚?”
“你先回宫吧,我累了。”
云朔丞起身,手轻压在他肩上:“辛苦了。”
“好友莫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