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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弟到了?”内室传来莫云箫虚弱的声音。莫云笙转过屏风,来到龙床旁边,握住皇帝骨瘦如柴的手,低声道:“皇兄,臣弟来了。”
莫云箫似是只剩了一口气在,明明还未到而立之年,却已是满头华发;一张脸瘦的骷髅也似,眼眶深深陷了下去。听到莫云笙的声音,他终于艰难地睁开眼睛:“你……你来……”刚说了三个字,便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腔中发出破旧风箱扇动时的呼呼声音,“扶……扶朕坐起……起来……咳咳咳……”
见到他如今这副模样,莫云笙心中也不好受。小心将皇兄扶起身,在他背后又加了软靠;见一旁炉上还温着参汤,便盛了小半碗,喂莫云箫一点点喝下。
莫云箫喝了汤后似乎缓过了些气来,脸上浮起些血色,双眼也微微有了些神采;然而在场二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皇帝拍了拍床沿,示意莫云笙坐下;后者犹豫了一瞬,最终顺从。
“七弟,朕这一次怕是撑不过去了。”莫云箫缓缓道,“你回来的这几年做了不少大事,朕要感谢你啊。”
“为皇兄效力是
臣弟的本分,皇兄如此说,岂不是要折杀臣弟。”莫云笙垂首恭声道。
“朕这次召你来,是为了嘱托你最后一件事……”莫云箫咳了几声,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朕……有一皇儿,藏在冷宫之内,如今已经五岁大了……”他似是也觉得自己此事做得卑鄙了些,话到末尾,声音已经微小得难以听清。
这消息太过出乎意料,莫云笙听罢也不禁怔愣,一时间竟是忘记了君臣之别,抬起头来望着莫云箫。
皇兄……并非无嗣?
他只是太过吃惊,但这副神情落在莫云箫眼里,却仿佛在责备他食言而肥;最初的羞愧消去后,皇帝心头很快浮起了被冒犯的怒意。他紧紧抓住莫云笙的手臂,身体猛地前探,两人面面相对,距离不过数寸。莫云箫的声音歇斯底里,到了最后几乎破了音,越发沙哑刺耳:
“发誓,你给朕发毒誓!朕在遗诏上封你为摄政王,你要发誓永远安安分分待在那个位置上,辅佐文皓到十六岁,便把权力交还给他,让他亲政!如若不然,朕就算死后化作厉鬼,也要一辈子跟着你!”
莫云笙看着破天荒对自己声色俱厉的皇兄,半晌,垂下眼帘。
并非愤怒,并非失望,他只是觉得十分好笑。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次了,每当需要他赴汤蹈火之时,对面这个人便会一阵推心置腹,末了不忘加上一句“等朕死后便将皇位给你”。这般口口声声,信誓旦旦,临到头来却捅出了一个儿子,还逼着他发下毒誓。
五年……呵,可不就是他重回朝堂的那一年?
挣脱开皇帝抓着自己的手,他站起身,面向莫云箫跪了下来,竖起三指:
“莫云笙今日在此立誓,辅佐新皇至十六岁亲政,永不生贰心。如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皇帝从莫云笙说第一个字起便死死盯着他,等到“永世不得超生”六个字尘埃落定,这才放松下来,转瞬便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气力一般颓然倒回床内。
强聚起来的精神开始涣散,莫云箫双眼呆呆看着帐幔顶端,已是气若游丝:“朕……将皇儿……藏在……胧华……殿……你要……好好……”手臂颤抖着抬起,试图探向莫云笙;还未触碰到对方便颓然垂下,微弱地挣扎了几分,再也不动了。
莫云笙看着那苍白的指尖在自己衣襟上轻轻划过,神情淡漠,眼中无悲无喜。过了半晌,他站起
身,将兄长探出的手臂放回被里,阖上死者的双眼。
“皇兄,你看错我莫云笙了。不要这南陈帝位,我反倒行事方便,不必束手束脚。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儿子……谁坐在这龙椅之上,对我来说,毫无分别。”
说罢,他再不看新丧的皇帝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魏华安一直在寝殿外面守着,见莫云笙出来,连忙第一个凑上前去;吸取了先前的教训,他谨慎了一些,小心翼翼地叫了声:“王爷?”
莫云笙没有回应,目光越过他投向比自己晚到一步的男人:“高涉。”
“在。”
“传本王号令,赤水军进驻献阳,接管防务,胆敢不从者,无论职衔,就地格杀!封锁四面城门,胆敢强闯者,无论身份,就地格杀!你亲自带队包围太尉府,不许走脱一人,胆敢反抗者,无论男女老幼,就地格杀!”
三个“格杀”一出,整个泰昌殿仿佛都浸泡在了血腥气息之中。高涉神色如常,抱拳道:“得令!”随即便转身离去。
魏华安早就吓得面无人色,双腿发软,勉强靠着墙壁才没有软倒下去。看着神情森冷肃杀的莫云笙,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挣扎着直起身来:“老奴可有什么能为王爷做的?”
莫云笙扫了他一眼,淡淡道:“魏总管既然愿意出力,那么就烦请公公去寻禁军统领严彻,让他派人守好宫门,软禁皇后与东西宫贵妃,之后去胧华殿找本王。”说罢,解下腰间玉佩丢给魏华安,大步离去。
老太监被最后那项吩咐说得一愣,直到年轻亲王的身影消失在寝殿之外,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将手中的玉佩揣进怀中,贴身放好。
当年怀化帝尚在时他便在御前伺候着,宫中秘辛自然一清二楚。那自柔妃死后便被先帝封了的胧华殿,可不就是这位七皇子长大的地方!
许是王爷要去凭吊一下当年屈死的柔娘娘呢,这天家人的心思他可揣测不起!魏华安想着,一边快步向外走去;走出几步才想起自己御前亲侍的职责,又折了回来,迈进了寝殿。不多时,里面便响起老太监哭号的声音:“皇上殡天了!”
“皇上殡天了!”
“皇上殡天了!”
一声接一声,丧报传遍了整个泰昌殿。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跪下来,无论真假,个个袖子遮着脸面,哀哀哭出了声。
r》 魏华安此时已经从寝殿走了出来,脸上丝毫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他走到一班下人前面,随手点了一个:“你,给咱家撑伞去!动作麻利点,耽误了王爷的事儿谁都吃罪不起!”
莫云笙独自向着皇宫深处行去,路上遇到几队匆匆跑过的侍卫,认出他的身份都不敢盘问,见了礼便迅速离开。
重回南陈之后他身份与先前天差地别,自然不能够再出入宫闱;时隔七年,莫云笙发现,自己依旧可以清楚地辨别出通向胧华殿的路。
雨依旧在下,星月掩于乌云之后,莫云笙在一幢破败非常、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宫殿门前停下脚步。头顶的匾额,“胧华殿”三个大字已剥落了金漆,他的目光落在那两扇紧闭的宫门之上。
“奶娘,外面为什么这么多人在走?”
“嘘……殿下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屋去!不要说话,小心给人发现了,会被杀的!”
孩童懵懂的声音和女人带着惊惧的恐吓隔着一道门传来,夹在雨声之中微弱得难以听清。莫云笙依旧站在那里,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盔甲碰撞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几步开外停下。身后传来汉子微喘的声音:“卑职严彻,见过王爷。”
“把刀给本王。”
“啊?是……是。”
寒芒稍纵即逝,那两扇原本便陈旧不堪的宫门轰然倒地。“在这儿候着。”吩咐了呆立在身后的禁军统领一句,莫云笙抛了刀,径自向里面行去。
院内一片荒凉,铺地的青砖碎成几块,缝隙中生出的杂草过了膝盖。莫云笙跨入殿内,抬高灯笼。视线掠过熟悉得刺眼的桌椅陈设,他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将手中提灯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出来。”外面是潇潇雨声,年轻亲王的话音在一片黑暗中响起,清冷而慑人,“本王不说第二次。”
沉寂。片刻,豆大的灯火亮起,面色惨白的女人畏缩着不敢上前,她后面跟着个孩子,只露出一张同样写满惊惧的小脸,紧盯着莫云笙。
“莫文皓?”
只不过一声淡淡的确认,那女人却突然似是崩溃了一般,嘶叫着将莫文皓从身后扯出来,朝着莫云笙的方向推去:“是他,就是他!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被奶娘推搡到前面的孩子惶然无措,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仰起脸来害怕地看着
陌生人。
莫云笙看着自己的皇侄。才五岁的孩子生得又瘦又小,脸色蜡黄;穿着一身小太监的衣服,空荡荡的袖管挽了几圈,露出细弱的手腕。小孩扁着嘴,泪花已经在眼底打转。
莫云笙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