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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那位公子略打量她一眼,便立刻别开头,扬声叫下人拿了一套衣裳过来。然后又替她付了酒钱,请她进屋坐,“我观姑娘气度不俗,想来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不知遇到什么变故,才沦落到此?”
江絮轻巧避过,并不回答,只道:“如果公子肯一路相送,护我回京,必有重谢。”
知人知面不知心,眼前这人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又十分守礼恭谨,但江絮并不敢随意付出信任。
“我姓方,名叫方兰芝。”他轻笑一声说道,仿佛看出江絮的提防,“如果姑娘在京中生活过,便该知道季芳楼,我便是季芳楼的东家。”
江絮一愣,不由得抬头看过去:“你是方家那位不世出的天才?你有个妹妹,叫方丽纹?”
“天才之名不敢当。”方兰芝一笑,眉宇清雅,说不出的温文尔雅,“倒是姑娘,认得我妹妹?”
江絮抿了抿唇,低下头去:“有过一面之缘。”
如果是方家的人,她倒不必顾忌了。一来,方丽纹伙同白灵卉,差点叫她的名声丧在季芳楼,她便是利用方兰芝,也算是讨回来。二来,方家势力不小,兴许拦得住老张。
她这般想着,便言简意赅说道:“我遭了仇家,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如果方公子不惧,请护送我回京。”
她用了激将法,方兰芝立时听了出来。但他并不往心里去似的,只笑道:“愿助姑娘一臂之力。”
他是做生意的,所遵循的只有两个原则,第一,赔本的买卖不做,第二,不涉及利益时,广交朋友。
见江絮生得不俗,气度也不寻常,立刻便打算帮一把。
有了方兰芝的护送,江絮心里松了口气。第二日,坐上方家的马车,只见马车里头布置奢华,顿时知道方兰芝并没有撒谎,他的确是方家的人。
就在她松了一口气时,忽然车帘飘动,露出一角缝隙来,江絮不经意间一扫,顿时身子僵住了。
老张就在路边的树下,双手抱胸,倚着树干对她笑。
为了避嫌,方兰芝并没有同江絮一起坐马车,而是在外面骑马。马车里只有江絮一个人,她想起老张的那个笑容,只觉浑身发冷,不禁轻轻哆嗦起来。
他究竟怎么找到她的?
当天晚上,江絮甚至不敢睡觉。但她没有理由拉着方兰芝彻夜详谈,因此一个人回到屋里躺下,心里一片惊惧,两眼睁得大大的,根本睡不着。窗外的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叫她心中咯噔一下。
终于,夜至三更,江絮的情绪平复下来。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坐起身来,轻声道:“出来吧。”
话音落下,只听一声怪笑,一道黑影闪现出来,果然是老张。
“早告诉你,你跑不掉的。”老张走到床前,“你自己走,还是我提着你走?”
江絮抿了抿唇:“我自己走。”
她还想拜别方兰芝,想通过他给京中传些话,但老张根本不给她机会,立时扛了她出门,一直来到城外,才把她放下来:“跟我走吧。”
江絮跟在他身后,吃力地赶着夜路。
两人又走近山林中,以老张习惯的方式,从山林中赶路。
“啪!”次日清晨,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惊醒了还在沉睡的鸟儿,扑棱棱展开翅膀从巢中飞起。
江絮捂着脸,看着前方,只见老张沉着脸,面上满是讥笑:“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乖乖的,老老实实的,不会叫你吃苦头。”
话才说完,反手又是一巴掌,这一回直接把江絮打倒在地上:“你跑了两次,我便给你两巴掌。”老张负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絮,“这次略作薄惩,叫你长长教训。再有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江絮抿着唇,从地上爬起来,手肘和身上的皮肤都被地上的石子硌得生疼,她垂着眼,一言不发。
既然跑不掉了,她也索性不再费心机。
一路山路、水路,走了近三个月,终于来到南疆。
快到南疆的时候,江絮又一次试着逃跑。她知道裴凤陨被贬来西南,因此想潜伏在这里,等裴凤陨来了,便同他汇合。但又被老张抓住了,不管她如何费尽心机逃跑,老张总能抓住她,仿佛她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叫他不费力气就能找到她。
这一回,老张狠狠教训了她一顿。他举起那只翡翠小管,吹了一首不知什么曲子,顿时四下里爬过来无数古怪的虫蚁,将江絮围住,然后爬到她身上,肆意啃咬。
南方气候潮湿酷热,虫蚁也同北方的不一样,江絮根本没见过这种虫子,但见一只只黢黑透亮,犹若指甲盖大小,生有细长的触须,腹下全是细细密密的爪子,爬到她身上、头上,不知是咬是蛰,很快叫她浑身刺痛难忍,不禁在地上打起滚来。
过了不知多久,耳边才又听到曲子声,身上的虫蚁慢慢退了下去。江絮睁开眼,发现身上的衣裳几乎没有损毁,但是不论露在外面的肌肤,还是衣裳下面的肌肤,全都红肿一片,疙疙瘩瘩,骇人得紧。
被蛰咬过的疼痛,仍然停留在身上,江絮不敢看自己的脸,咬着唇放下袖子,遮住自己红肿起包的手臂。对南疆的恐惧与厌憎,更深十倍。
到了西南,便离南疆近了。半个月后,江絮便被带到南疆王的面前。
老张一把将她掼在地上,向南疆王汇报她的身份。一五一十,全都准确无误。就连裴君昊试图跟她疏远,也被老张当成笑话一样讲出来。
“这个晋王,倒是有情有义。”南疆王坐在上方,摸索着椅子扶手,看着下方,“这小姑娘生得倒是漂亮,也难怪了。”
话音才落下,自偏殿一侧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谁漂亮?难道有人比我还要漂亮吗?”
“公主!”老张立刻跪下行礼。
江絮心中一动,不由得也抬起头来,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南疆公主?前世招了裴君昊做驸马的南疆公主?
但见一个身量比她矮了半头的少女走进来,身上穿着花里胡哨的衣裳,里衣、外衫、腰带、衬裙,既有绸缎也有棉布,既有纱绫也有绢布。上面绣着的花纹图案,更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都有。
江絮打量完她的穿着,又看向她的头上。但见南疆公主的头上戴着一顶纯金的头冠,上面点缀着红宝石、绿宝石、珍珠、玛瑙等,压在她梳成一条一条小辫子的头发上,看起来便沉甸甸的。江絮粗粗估算,比她和裴凤陨大婚那日戴的凤冠,还要沉上几分。
这小姑娘的脖子倒是粗,该不会日日戴着这纯金头冠,给生生压粗的吧?江絮心里忍不住恶意地想,就是不去看南疆公主的脸。对于这个前世跟裴君昊成过亲的女子,她心里反感之极。
南疆公主此时也在打量江絮。她是南疆国的第一美人,素来只有听人恭维仰慕的份,乍一听老张扛了个美人回来,心里很不高兴。又听南疆国王也夸赞,更是不悦之极。她走到江絮的跟前,仰起头,掐住江絮的下巴,打量起来。
但见一张明媚的容颜,生着精致的五官,细眉乌瞳,唇瓣娇嫩,仅仅是眸子轻眨,嘴唇半抿,也如朝霞一般灿烂,比百花盛开还要动人。
“啪!”南疆公主立刻扬手,给了江絮一巴掌,“贱人,生得这么丑,本公主都要吐了!”
江絮被打得脸一偏,火辣辣的痛立即袭来。但两手被老张钳住了,想要捂着脸都不能。她慢慢转过头,乌黑的眸子盯着南疆公主,定定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去。
“原来是个哑巴?”南疆公主挑了挑眉,围着江絮转了起来,“瞧瞧,没胸没屁股,还是个哑巴,怎么跟本公主比?”
她说完,又仰起头朝上面的南疆王道:“父王,您方才说她长得好,难道及我一根手指头吗?”
南疆王看着自己的女儿,呵呵直笑:“连你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了。”
老张也跟着恭维道:“全天下的女子,但凡有公主的一根头发丝儿,都算得上天仙了。”
南疆公主顿时被恭维得心花怒放,她看了江絮一眼,说道:“这个哑巴虽然长得丑,但也算听话,很合我的眼缘,我把她带走了。”
“公主……”老张一愣,张口就想拦阻。
这时南疆王道:“带走可以,但她还有旁的用处,你需留她一命在。”
“知道。”南疆公主一拍手,笑了起来,“要对付那些人,我知道,到时候咱们赢了,就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了!”
到时候,她要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就连脚上穿的鞋子、袜子,都用绸缎!
还要用绸缎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