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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朝懵了,他再好的脾气,季华鸢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跟他撂这个脸子,再加上他自觉没干什么对不起季华鸢的事,他就更憋屈。北堂朝的脸色当时就不是很好看,但他还是强忍着,向翟墨丢了个眼色过去,翟墨又一个眼色向朱雀丢过去,自己连忙招呼着歩辇将王爷抬到暗影云天去“视察”,那边朱雀也连忙推搡着季华鸢跟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波(一)
翟墨一路指点着手下人将北堂朝抬送到了昨日二人住的房间去,然后迅速指使走了所有的人,自己也麻利地带门离开。
北堂朝咬着牙将自己的伤腿搬到床上来,抬头看着依旧一脸冰冷的季华鸢,忍了忍,还是尽量温和地拍拍身边的床,低声问道:“华鸢,到底怎么了?”
季华鸢扭过脸来看着他,脸色冷得像是能攥出冰碴子来,他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我、不、干、了!”
“什么就不干了?把话说清楚!”北堂朝终于忍不住皱眉。
季华鸢冷哼了一声,抬手就解衣服,在北堂朝震怒的目光下面无表情地三两下将黑色训练服脱下来,只穿着一身素白的中衣,然后将训练服一把掼在北堂朝脚下:“不干了就是不干了!这东门,我不待了!你的王府,我也不回了!”
“你敢!”北堂朝说不出的震怒,可无奈他腿上有伤,他气得胸腔中都震荡,却是连站都站不起来。
“我有什么不敢!”季华鸢似乎一直在等着听北堂朝怒吼,如此,他就仿佛更有理由发泄一般。季华鸢回头以绝对盖过北堂朝的气势吼过这一声,抬脚就走,落脚咚咚咚咚,像是要将脚下的地跺出坑来。
“季华鸢。”北堂朝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低沉,却是让季华鸢原本理直气壮的脚步声顿了一下。北堂朝在他背后,收敛了怒色,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季华鸢负气的背影,“你回来。”
季华鸢气极,却好似真的不敢再踏出一步似的。他咬着牙气自己,更气北堂朝。末了,他终是没再往外走,却也没有回头,只是梗在那里叫了一声:“你凭什么对我发号施令?!”
“我没有对你发号施令。”北堂朝的声音淡淡的,却也渐渐变得冷下来,像是一把寒刀子,刮得季华鸢耳朵疼。北堂朝语速很慢,却带着说不出的不可违抗:“你可以走。你要是走,我就真当你刚才的不是气话,从今天开始,你不是东门人,也不必回我王府。”
这话一出,屋里便寂静了。北堂朝的喘息有一些粗,也只有季华鸢和他自己才知道,方才那听起来低沉寒如水的声音,却是伴随着同样粗重的喘息。
季华鸢背对着北堂朝,两个肩膀突然抽了一下,季华鸢一哽,酸热之气上涌却立刻便被自己压下去。过了一小会,季华鸢回过头来,面上没有半分失色,反而更像是带了几分初回帝都东门受训时毫不在乎的神色,只有那眼眶,像是要出卖了他似的,微微有些泛红。
“呵,我还以为我要闹到多大才能逼北堂王对我下逐客令呢!你,可真会就话顺话!”
北堂朝望着他,望着他一如既往装得浑不在乎的神色,也望着他愈发泛红的眼眶,终于还是心疼多一点。他叹一口气,又一次拍拍自己身边的床:“对不起,我话重了。你有什么不满的,过来坐下说吧。”
季华鸢死死咬着唇,许久,才偏过头去,从两唇间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死咬着牙道:“不必。”
北堂朝看着季华鸢倔强的侧脸,终于有些心急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看季华鸢这样,隐忍着、倔强着,像是一只刺猬,把全身所有的刺都亮出来,自己却红着眼睛含着泪。
“我真的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你明知道我也是气话,何必非要和我较真呢?”
季华鸢知道自己有些过激,他吸了一下鼻子,转过脸来,看着北堂朝:“云寄,云寄是怎么回事?”
北堂朝一愣,随即明白了,可转念又很诧异:“你怎么知道云寄?”
季华鸢一听这话,刚刚有些恢复的脸色顷刻间又黑下来,北堂朝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扶着床框子半起身拉了季华鸢一把,不管他愿不愿意,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前来,叹了口气:“我没想瞒你,只是决定做得仓促,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你若不信就去问翟墨,我也是刚才决定把云寄彻底留在东门。”
季华鸢冷着脸:“为什么。”
这事,按理来说他确实不应该知道。但也是赶巧,他被花豹折磨得狠了,身上的伤实在难受,便趁训练的间歇想回饮笙阁掏一罐药来先撑一阵。偏也寸,人走到饮笙阁外头突然起了玩心,收敛了脚步声想吓自家亲老师一跳,却不留神听见了饮笙和朱雀的谈话。
季华鸢只听了几句就火了,北堂朝当初说的是要放云寄一条生路,给他些钱打发他走。结果却把人藏在了东门好吃好养供着不说,还要把人留在东门!更可气的是,他前脚从自己床上下来后脚就急火火地奔着密牢去了,说是带着腿伤来看自己,鬼才信!
北堂朝叹了口气:“我和翟墨商量过,云寄自小跟在晏存继身边,西亭的很多事,我们不方便去查的,他却非常了解,又能摸得透晏存继脾气。留他下来,日后大有所用。”
季华鸢冷笑了两声:“然后呢?”
“然后?”北堂朝一愣:“还有什么然后?”
季华鸢唇角噙着一抹嘲讽,眼光像刀子一样直剌剌地刺着北堂朝:“你敢说自己就没有一点恻隐心?多好的云寄啊,西亭王对他恩重如山,他却偏偏为你倒了戈!两年前妙手回春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是你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温柔低顺体贴能干,到了翻牌的最后,都全无主见地一心听你的发落!我要是你,我心里保不齐也给他留了点见不得光的地方!”
北堂朝面上一红,立刻气起:“什么恻隐心?什么见不得光?我是怜他身世浮沉,想要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肯留他下来,也是看中他有用、而且真心悔改。怎么到了你嘴里变成这么不堪的勾当!”
“有用?床上有用吗?”
“季华鸢!”北堂朝砰地一掌拍在床上,大掌青筋暴起:“你再说一遍!”
季华鸢看着他,听着北堂朝粗重的喘息,却最终只是极轻屑地嗤笑一声,“你是北堂王,莫说云寄是你在这两年里将错就错的一个填补,即便你真的对他有几分心,我又有什么说不的资格!我只是惶恐,怕你真的将他留在了身边,他日后不一定什么光景,我还怕自己从前得罪了他!”他说着,起身抖起地上的衣服甩在肩上,“你总觉得我回护谢司浥,是回护一个算计过你的仇人,可你呢?你对云寄的回护和纵容又算什么?北堂朝,你是北堂王,你从一个人的床上下来可以转头忘掉,可我忘不了,我还记得雷雨夜我吊在树上,像是落汤鸡一样地听着你们二人,在室内温存缠绵!”
北堂朝顷刻间愣在原地,脸色一片青白。他看着季华鸢摔门离开,手都在抖,却是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天北堂朝最后也没有再去找季华鸢,不是他不想,而是紧随其来的公务淹没了他。都是北堂治刚刚批下来要他立即处理的,他刚刚为了季华鸢得罪皇兄,此时哪敢得寸进尺,只能先放下季华鸢马不停蹄地先去救火。而等到他奔波到了深夜终于要歇下时,随手叫来翟墨问季华鸢的情绪,翟墨却支吾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季华鸢被罚了。
罚?北堂朝心头一跳,挑眉看着翟墨。
翟墨叹了口气:“他在东门,不是季华鸢,只是十四号。十四号顶撞王爷您,又是当着百来号人的面,无论如何也纵不下。”
北堂朝心中一紧,面上却尽量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不再问。翟墨见自家王爷本都要睡下了,此刻放着自己杵在床头,明明无事了也不放他走,心中哀叹一声,终于咬着牙主动道:“王爷别挂心,没有送交经戒房,只是当众罚了些体能。”
北堂朝悠转转抬起眼:“本王没问你,你多什么嘴。”
虽是这样说着,翟墨却能感觉得到自家主子明显松了口气。他在心中为永远不是人的自己叹息一声,还是低顺地认了怂:“是,属下太多嘴了。”
北堂朝顺着台阶下了,故作不耐烦地赶走翟墨,自己一个人熄灯就寝。
黑暗的房间里,他一个人躺在怎么睡都有些空荡荡的大床上,手指仿佛无意识地描摹着被子上刺绣凸起的飞鸢。北堂朝睁着眼睛看着房顶,即便是一身的疲惫,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