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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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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还家,满肚皮抑郁牢骚,可想而知。偏偏这时候朝廷还不放心他,特派河南巡抚宝芬到他家中,查他的起居动作,是否怀有不轨之心。这种逼人太甚行径,在他如何忍耐得下?他偏偏要矫揉造作,做出一种退归林下,与人无争的情景来。这真是完全表里相反,错非大奸雄、大豪杰,如何能表演得出。在他虽然是故作镇静,然对于旗员,一种睥睨玩弄的神情,也要自然流露。这种角色,是最不易模仿的,错非我管天下自己表演,再寻第二个也没有了。至于宝中丞,真真是一个宝贝,必须纨绔滑稽,兼而有之,然后才能胜任愉快。这个角色我想派黑贤弟去,只因明天的《杨德林卖票》,得用他做主角,今天的戏,不能再派他去重头角色,只好由老弟去宝中丞了。”牛致远连忙谦让道:“小弟去这个角儿,恐怕不能胜任吧。”一句话激恼了管天下,拍着桌子喝道:“你说什么?不能胜任?你回北京到大班子打听打听,老板派戏,有敢说不能胜任的吗?再说从前五天我就排这出戏,净话说了有六车,哪一样没教到你,你难道全就饭吃了吗?”牛致远挨了一顿申斥,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有诺诺连声。
  少时吃过了饭,牛、苟二人寻到一处谈话。牛致远说:“咱们两个人,是哪里的晦气!在北平住着,有多么舒服,偏要听老黑的话,跑到天津来受罪。这些日子,咱两个垫了有四五百块,还不曾看见戏班子里一个钱。”苟一鸣道:“你哪里知道,戏班子的钱,全叫管黑两个人在暗地里花了,却对咱们说一个没见,反倒逼着咱们,向外拿钱。你想可气不可气呢!”牛致远骂道:“最可恨就是管天下这个混账东西,他饶吃咱们的,花咱们的,还拿咱两个人当奴才看待,动不动就发脾气。咱们无是无非的,赔上钱,还得跟着受气,这是何苦来呢?”苟一鸣道:“咱们为什么要受他的气,难道不能撂下他们,回北京吗?”牛致远道:“你说得太容易了。我们赔上好几百块,到如今没有一点着落,另外还有三只戏箱,也值七八百元,咱们要一走,不但赔的钱无人偿还,甚至连戏箱也怕带不回去。我们无故地糟蹋一千多块,这是为什么许的愿呢?”苟一鸣道:“你这人太老实了。我们垫的钱,他可以硬赖不还,至于戏箱,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东西,他凭什么能霸占不许我们拿走呢?”牛致远长叹了一口气,说:“老弟,你但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到了天津,这地方举目无亲,他却是人杰地灵,不但戏班子全同他熟,什么报馆啦,官面啦,他全都有联络。我们一搬戏箱,这明明是拆他的台,他翻过脸来,硬说我们是讹诈,我们有口难分诉。前后左右全是帮着他说话的人,我们岂不是自讨苦吃吗?”苟一鸣听这话果然有理,便发愁道:“依你的主意可怎么样才好?”牛致远沉吟了一会,说我倒有一个计较,但是得慢慢的多候几天,心急了,是不成功的。苟一鸣道:“我此时但求脱离虎口,不致把戏箱扔在外边,咱们两个人,带着那几个副手,一同回北京去,自问就算于愿已足。至于早几天晚几天,倒没有什么。但是怎样办法呢?”牛致远附在苟一鸣耳旁,告诉他如此这般。苟一鸣点点头,说这条计策很好,只是毒辣一点。牛致远道:“你又来这假惺惺了。人家对于咱们,哪一点是厚道?咱们再不乘此机会,将他打倒,只怕那三只戏箱,这辈子也不能物归原主了。你要知道,这也是他自作之孽。他要不出心敲人,我们也决然不能乘隙而入。回头你先把草稿起出来,咱们斟酌好了,我能缮清,秘密地发出去。明天晚上,就许发生效力。”苟一鸣笔下很好,当时跑到一间空屋里,去起草稿。牛致远还得到管天下屋中,听他发号施令。管天下这种人,本是得步进步、有己无人的一种劣货,并且他的嘴非常刻薄,看旁人全不入眼,冷讥热诮,恨不将人家一句骂死他才解恨。方才见牛致远忍气吞声,受了他一顿教训,他便认人家是怕他,索性变着方法,再作践作践。一见致远进来,便大声喝道:“这半天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等着洗脚,你也不去给我打水。快快打进一盆滚水来,越热越好。”致远一肚气本想即刻发泄,继而一想,早晚有他的乐子,我何必忙在这时呢?因此纳着气,从外边端进一盆滚水来。管天下见他肯去打水,便索性将脚一伸,说来啊,把我的鞋袜剥下来。致远倒真听话,蹲在地上,替他脱鞋剥袜。全剥光了,管天下仰着头,闭着两眼,说道:“替我洗吧。”致远答应一声,随手将管天下的脚向盆中一按。这一按不要紧,只听管天下“啊呀”一声,从床沿上蹦起有三尺多高,大喊道:“烫死我了!”一壁踉跄着在地上站住,一壁举起手来,下狠地打了致远两个耳光子,骂道:“我把你这坏了肠子的猴儿崽子,你不知道管大人的脚是肉长的吗?那样滚开的水,你硬把我的脚按入其中,你难道是想吃扒鸭子吗?”屋里的人见管天下挨了烫,大闹脾气,大家七手八脚,替他寻薄荷油敷上,方才止住了疼,脚也顾不得洗了。
  当日晚上,在丹桂茶园,演唱《项子城钓鱼》,管天下去项子城。子城本是因为足疾下野,管天下挨了烫,走起路来一瘸一点的,不用做派,自然就神似。牛致远去宝芬。两人一见面时候,照例好寒暄几句。宝芬问项子城道:“宫保的足疾,近来可曾痊愈了?”项子城伸着脚回道:“一言难尽。大公祖不提足疾,还自罢了,提起足疾来,真真叫晚生好不气也!”宝芬当然追问一句:“宫保的足疾,非止一天,何以如今又发生了可气之处?倒要请教。”项子城道:“公祖有所不知,今天早晨,治晚想要浴足,吩咐小厮狗儿打进一盆水来。明明是滚水,他却把我的病足硬行按入其中,直烫了两脚的燎浆泡。这个混账王八羔子,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满肚子狼心狗肺,故意拿我开玩笑,把我的脚烫得不能走路。大公祖你想,可气不可气呢?”管天下这一套说白,本是当面骂人,直把牛致远骂得满面通红,低着头一句也答不上来。所有台上同班的人,知道这一段历史,大家全忍不住哈哈大笑。致远答道:“宫保挨了这一烫固然可气,但是晚生还要怨宫保用人不当。”那冒牌的项子城忙问道:“这话怎么讲?”致远笑道:“宫保用这洗足的人,他一定是一名厨夫。”管天下瞪着眼,歪着脖子,又问道:“怎么见得呢?”致远道:“因为他们当厨夫的,烫鸡烫鸭烫乌龟烫兔子烫惯了,因此忘其所以,连宫保的脚也随便烫起来,总怨宫保用人不当,还讲什么可气不可气呢?”他这样一回答,连台上台下的人,全招得鼓掌大笑,可把那位假项子城,几乎没有气杀。有心当时翻脸把牛致远打骂一顿,出一出这口气,但是在戏台上招出笑话来,以后怎能再唱,只得忍气吞声,将那一场敷衍完了。回到后台,一定不依不饶地要打致远。多亏大家说和着,叫致远赔不是认错,才算敷衍过去了。
  第二天晚上,恰演到《杨德林卖票》。这一天上的座儿,格外众多。因为杨德林在天津,本是一位有名人物,自从戏报子贴出,各界人士便格外注上意。这一天开演,当然要看看是怎么一种情节,因此不约而同地全到这个园子来。天有掌灯时分,园中的座儿就卖满了。及至开演时候,先唱一出《怕妻》,是把兄弟两个全都惧内,表面上却要充光棍,甲对乙吹,乙对甲唠,怎样乾纲大振,怎样能够制服妇人。一方表示不能信任,一方却瞪着眼睛,一定充好汉。结果两个互相赌东,当面试验,谁能真个不怕,对方情愿以百金为酬。于是怕婆儿的,回到家中同老婆商量,回头把弟来家,果能假装驯顺,受男人指使,这一百两银子,便完全奉献于她。妇人有几个人不爱钱,当然贪图百金,完全允许。及至来家之后,把兄当着把嫂,便真个作福作威起来。妇人平时放纵惯了,临时哪里受得这约束,时时刻刻地想要反抗。把兄便一面吹胡子,一面使眼色,又比一百两银子的手势提醒她。费了很大劲,方才掩饰过去,银子果然到手。哪知把弟不甘心,掩其不备,高低得了把兄惧内的真赃实据,仍然将银子要回。净这一出戏,直磨烦到十点钟,方才闭幕。紧接着便是《杨德林卖票》上场。黑巨鹰去杨德林,从幼年时代不得志唱起,始而在南纸店做生意,怎样受师傅的欺侮,遭同人的打骂,后来赌气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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