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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性德,你可知我为何非要造一口紫晶棺!”
纳兰性德轻轻点了点磐石一般的废臂,双唇微动,“怎奈右臂已失。”
子时初刻,纳兰性德回到丹棱沜,康熙的身影出现在湖心小筑。
“他们走了?”康熙指尖抚过颜体风骨的碑文,心底酸涩翻滚,他直觉连舌根都是酸的。
“已经从永定河故道离开。”
“曾氏父子的麻烦已了。”康熙点燃一炷香,恭敬的对着水浸天的牌位拜了又拜。
“夜长梦多,曾鹤宸再待下去,麻烦只会更多。”三支香笔直的立在香炉正中,康熙缓缓转回身。
“皇上圣明。”纳兰性德欠身施礼。
“曾鹤宸都告诉你了吧?”曾鹤宸睚眦必报的性格,不添油加醋已是口下留德。
“是。”
“你怎么想?”他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的不正常。
“帝王所做皆为江山社稷,奴才无话可说。”他的说辞素来冠冕堂皇,越是如此,情况越是糟糕。
康熙手掌轻抚玉颈,亲吻他的脸颊,于耳边低声叹息道,“知道吗?你现在冷的像块冰,硬的像块石头。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古来帝王皆寂寞,奴才陪不了您一辈子。”
“水浸天死了,你可以长久的活下去。难道说,你要抛弃她的一片情意吗?”近在咫尺的容颜,魂牵梦萦的爱人,究竟是什么让他远离?康熙,不懂,更加想不通。
纳兰性德拂开康熙的手掌,后退了几步,沉声道,“设计迫使水浸天自愿离京,再使沈宛、子人暝烟引她折返京师,伺机除之后快。每一步都按照皇上的妙计进行。然而,她却自断心脉而亡,打破了原本的结局。”
他悠悠的叹了口气,眉间微皱,“现而今的结局倒是最干净、最利落,最令皇上满意。她气绝身亡,怨不得任何人。同时,也免了我的性命之忧。”
“你说的都对。”
109。落凤殇…第五十六章:是非无人省(二)
“一切终于都回到了原点。皇上,您开心吗?”纳兰性德此问刺得康熙心头猛的抽搐。
“容若,我本想,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其他的,都无所谓。”康熙赤诚的眼波告诉纳兰性德,他此话发自肺腑。
“事到如今,我才发觉,咱们相识二十五年,家破、断臂……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我要的不是这些,绝对不是!”
“容若,是我毁了你。我自以为是的毁掉了你的一生。你该恨我,该怨我。”
纳兰性德重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水浸天的衣冠冢上,“老祖宗说的对,融进骨髓的东西,只怕这辈子都戒不掉。”
康熙追寻着他的目光,迫切的追问道,“你终究不肯原谅我,是吗?”
“……”纳兰性德迟迟未作答,康熙悲凉的目光、凄婉的神色居然没沾得他一丝的目光。
“玄烨,放过揆叙。我知,你不爱他,那就莫要毁了他。”那一刻,康熙的心理防线彻底轰塌,一颗心碎得七零八落连碎片都找不到。
“他与你不同,我会好好栽培他。”康熙暗下决心,这是最后一次,他再也不会企图挽回纳兰性德,绝对不会。
“多谢!”
回望康熙瘦削、高挑的背影,纳兰性德颊边携过一行泪,暗自喃喃,“玄烨,我宁可你恨我……”
******
时间一晃就到了康熙二十四年的春天,这一年,纳兰性德三十一岁。
康熙于万寿节前夕銮驾前往山西拜谒五台山。名为拜谒名山,实则是巡查边塞防务、秘密会见蒙古王公。
康熙二十三年的坝上会盟,葛尔丹和土谢图汗双双缺席。原因很简单,葛尔丹的铁骑在土谢图汗的领地烧杀抢掠。
崇岭巍峨,白云相傍。孤峰岭翠,八水分流
晴华蜀锦,山风仙谷,桂落天香,五光浮动。
四月初八,佛诞节法会盛宴,圣僧云集,齐聚黛螺金顶。诵经说法,布禅修身,普度众生,佛光普照。
风光如画,奇特峰崖,古松劲柏,与弥漫沉浮的云山雾海金碧辉煌的殿宇楼台构建成一派锦绣天地。
人言五台山圣境,如今得见,果真非虚。
深夜,康熙与广仁寺主持、方丈论经礼佛结束,走出禅房,大雄宝殿鼎盛的烛火射出纳兰性德虔诚的身影。
京城大相国寺,他曾代康熙斋戒、祈福七七四十九日,只为免去三藩杀戮的业障。
康熙走到他身后,仰望佛祖慈悲的目光,轻声道,“你可记得梵净山西岩古寺吗?”
“当地规矩,入险境、办大事之前,要先给菩萨虔诚的上柱香,求个顺利、平安……你们满人,不是信佛的吗?”
水浸天悦耳的嗓音在耳畔回荡,似水的容颜浮现眼前。那时,她一身男装,说不出的俊俏脱俗,只一眼便刻在了玄烨的心上。
纳兰性德不觉眼眶湿润,真若论起来,与浸天定情只怕要早上几年……她有种魔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你心里留下深重的烙印,她若不在,一切都没了意义。
“梵净山、团龙村……谁又忘得掉?”纳兰性德挑起前襟下摆,缓缓站起身,举手投足皆是那般风华无双。
“陪我出去走走,如何?”
“嗻!”
二人一路无话,一前一后穿过宗喀巴大师殿,行至弥勒殿院内,康熙方才开口,“御史郭琇参劾明珠的奏章,你看过了吗?”
纳兰性德从袖管里抽出中午魏敏珠悄悄塞给他的奏章,双手呈到康熙面前,说道,“奴才谢主隆恩!”
御史郭琇参劾明珠结党营私,擅政专权,任人唯亲,货贿山积……奏章中陈述条条款款证据确切,言之凿凿。
同时也将索额图党羽的一系列罪状罗织在册。
然而,康熙面对铁证一般的证据,居然给出了如此的朱批:“索额图生而贵盛,性倨肆,有不附己者显斥之,于朝士独亲李光地。明珠则务谦和,轻财好施,以招来新进,异己者以阴谋陷之。”
这不禁让纳兰性德受宠若惊。康熙最恨党争,明朝亡于党争、亡于厂卫,且登基之初深受鳌拜党羽胁迫威逼。结党营私无异于戳了康熙的隐痛,康熙对明珠却一再包容忍让。
“容若,我想,你的担心是对的。胤礽确实不适合做皇帝。”康熙此话惊得纳兰性德一个激灵,据他所知,皇太子素来深的康熙的喜爱。今日,他又何出此言?
“他自小骄纵,坐在太子的位子上高高在上,心却狭小的可怜。做君王需要霸道,更加需要气度。这一点,他不像意映,也不像朕。”
此次出巡路上,胤礽诸多苛责和奢靡的要求确实令人咋舌,多半的用度已然僭越礼法,不知是十一岁的他任意妄为,还是周遭的奴才撺掇生事。
“不妨让他在储君的位子上坐下去,皇上也可安心另觅人选。”纳兰性德再次道出康熙的心声。他将奏章揣进袖管,会心的牵了纳兰性德的左手走进了弥勒殿。
立在篆刻《甘珠尔》藏文经传面前,康熙悠悠的问道,“胤祚和胤禛,哪个你认为更合适?”
“其实在皇上心里,四阿哥一直都是最适合的。”
知我者,容若也。
“你难道从未想过胤祚?”
“……”纳兰性德微微翘了翘嘴角,并未作答。
“你难道不觉得‘祚’字太沉,他若担不起就会成为第二个荣亲王?”
“担得起,担不起,不过障眼法尔。”
他淡然的回应让康熙深切的感到久违了的亲近和信赖,“好你个容若,我的心思只有你看得懂。”
“奴才该死!”纳兰性德深知方才的话绝对不是一个臣子该说的,而他从不对玄烨扯谎。
“方才那些话,除了你,没人会跟我推心置腹。他们的肠子、脑筋七拐八绕,目的终究不过一己之利。驾驭臣子虽说是皇帝的才能之一,但是实在太累。”康熙短短几句即打消了盘桓在纳兰性德心头的忌惮和顾虑。
“不过,还好,有你能听我说说话。”纵然他若即若离,只要他人在,就已足够。
“……”纳兰性德担心的不是这些,他对康熙后期的朝局有着更深层次的忧虑,可是他不知该如何提及。
******
四月十八,康熙长城岭西路傍、射殪一虎,当夜銮驾驻扎龙泉关。
瞿唐风检查过纳兰性德右肩的创口,低声问道,“统领大人,您能告诉在下,这伤是怎么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