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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备府这下更热闹了。涂锦山做了十几年官,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皇帝会来到这边陲地方巡查,一时又惊又喜几乎乱了手脚,忙著使唤仆役打扫上房给慕容九州一行下榻,又叫厨子赶忙布宴接风。
苏倾国一到府,就被贺兰听雪送回了客房。
“小苏,晚饭我会叫人送你房里。今晚席上估计皇上会盘问些政事,我大概也没时间陪你吃了。吃完就早点睡,今天骑马你也该累了。”贺兰听雪摸著苏倾国的头发,只当看不见旁边苏矶想咬人的表情。
“好啊!”苏倾国还真是没兴趣去听什么国家大事,只吵著要吃今天打到的山猪肉。
贺兰听雪又叮嘱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他一走,屋里三人的神色即刻都凝重起来。
“想不到,居然连皇帝也跑到边关来……”苏倾国清越的双眉微微一耸又舒展,难得的正经。
侯爷府、谈笑、慕容九州……一个接一个聚集在这小小的凤叶城,仿佛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新皇帝刚登基,应该镇守京城稳定大局才对。却突然跑来边关,不寻常啊!”
他摸著自己刚有点淡淡绒毛长出的光洁下巴,努力想装出副老成的样子,引来苏璇扑哧轻笑。
“笑什么?”他瞪苏璇。“就算没当过皇帝,皇帝戏也看得多了。我说得不对么?”
玄天崖下,有好几个村落。每逢丰收过节,都会搭起戏台,请来班子唱上几天大戏。玄天崖上弟子们也会去凑热闹看戏,算是清净平淡近乎无味的日子外一点调剂。
“对,对,公子说什么都对!”苏璇忍笑,下一刻好奇地问苏倾国:“那新皇帝长什么模样?路上听人说好象很年轻。”八卦的天性。
苏倾国点头,一本正经道:“嗯,确实不老,相貌也不差,有几分我的风范。当然还是没法跟我比的。”说著,竟不知不觉想起了慕容九州那张俊魅中透著冷酷意味的面容和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如果那男人的笑容真一点,的确会很好看……
等到昏昏欲睡,山猪肉没来,倒来了陈六合请苏倾国去大厅用膳。
“你家小侯爷不是说让房里吃饭的吗?”苏倾国从榻上坐起身,边打呵欠边让苏璇梳头。
“小人是奉皇上之命来请公子的。”
“哦?!”难道是白天没耍够皇帝威风,想再来找茬?苏倾国耸耸肩。管它是什么,现在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跟著陈六合来到大厅,大圆台上满满一桌菜肴,苏倾国喜上眉梢──做皇帝果然舒服。在守备府住了好几天,就属这顿饭花色最多。
慕容九州端坐主位,贺兰听雪忝陪在侧,另一边坐了战战兢兢的涂锦山。
三个人谁也没有动筷,就看著苏倾国笑眯眯地搬过张椅子往贺兰听雪身边一坐,伸筷就去挟菜。
“小苏……”贺兰听雪几乎是呻吟地轻喊。望见慕容九州面无表情,预感这餐饭恐怕有人要血溅五步。
已经刻意安排让苏倾国在房内用餐了,就怕他和慕容九州再打照面,失了礼数被慕容九州抓住小辫子,治苏倾国个藐视之罪。可想不到慕容九州竟然心血来潮地非要召苏倾国一起来用膳。
小苏危矣……
他盯著苏倾国笨拙地用筷子叉住条蜜汁醉鸡腿,额头青筋直冒。苏倾国却会错了意。
鸡腿送进贺兰听雪面前的白瓷碗。苏倾国笑道:“贺兰大哥,你是不是喜欢吃鸡腿,我让给你好了。”
当!贺兰听雪脖子上的青筋也冒了出来。涂锦山口唇发白,只有慕容九州神色不改,慢悠悠举起茶盅喝了一口。“贺兰,你身边这孩子很特别。”
贺兰听雪想笑,却只牵出个难看到极点的模样。
苏倾国这时才记起主位上的皇帝还没动筷,当下叉起另一条鸡腿送到慕容九州碗里。“这是给你的。”
满厅死寂。
“大胆,竟然对皇上无礼!”在慕容九州身后侍立的一个侍卫反应过来终于发话。
苏倾国莫名其妙。“这哪有无礼了?他是皇帝,我才把鸡身上最好吃的鸡腿让给他。哼,得了便宜还卖乖!”
“小苏!”贺兰听雪简直想把苏倾国的嘴巴堵起来。
出乎意料地,慕容九州居然没有动怒,反而一个手势阻止了身后侍卫举动。
望著碗里的鸡腿,再望一眼苏倾国,后者已经毫无形象地大吃起来。他突然哈哈一声笑了出来。
惊心动魄,厅上再度陷入压抑的沈寂。只有苏倾国也跟著一笑──
一只鸡腿,便让慕容九州笑了,这皇帝倒也知足常乐。
17
“我没想到,你今晚竟然放过了那孩子。”
中年男子坐得笔直,面对书案边秉烛夜读的慕容九州,不无感慨。他背上依然负著那把墨黑长剑,在烛光下折射出诡异光彩。
慕容九州放下书卷,伸个懒腰,嘴角仍噙著从晚膳回来后就不曾消退的笑意。映著发黑如墨,神情间少了几分日间的戾气,更添俊魅。“一个孩子而已,何必认真?”
男子面色变幻,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轻叹了口气。
“你不相信我?”慕容九州往铺著熏香被褥的床上一坐,自顾自解开束发金箍,嘴角扬起丝讥笑。
“信不信由你,反正这么多年来,死在我手上的少年男女少说也有百八十个,我也不在乎天下人怎么看我!”
“九州师弟!”男子听不得他近乎自暴自弃的话语,握紧了拳头,眼底尽是痛楚。
慕容九州缓缓抬头,凝视男子扭曲面容,终是一笑:“无论如何,我还是多谢许师兄,这些年,一直陪在我身边。可惜──”他指了指自己心口,平静地道:“九州这里的东西,许多年前就已经找不回来了,给不了许师兄你什么。”
“师弟你──”男子霍然站起。慕容九州却摇了摇手,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修长的手指轻敲床沿,脸上又恢复了算计。
“我今晚让那孩子一起用膳,是想看看他在贺兰那小子心里究竟有多少分量。”
对于想踏上权利巅峰的野心家,感情绝对是一种奢侈。
他把玩著束发金箍,轻捏再松开,金箍已碎成细小的数十截。“呵,贺兰听雪,你想跟我金盛皇朝斗,还差得远呢!”
无情的笑容在烛焰摇曳下跳动。那许师兄静静看著面前人,黑亮双目慢慢蒙上层伤楚,慢慢走近,在慕容九州惊诧询问的眼神中单腿跪了下去。
长著粗茧的手指轻柔地穿过慕容九州披散双肩的漆黑长发,握上慕容九州双手。
“许师兄?”
“你别问,听我说……”男子抓紧了与他同样蕴藏著无穷爆发力的修长手掌,语调缓慢却又清晰无比。“九州,我只想告诉你。不论你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也不管天下人怎么看你,我许朝夕永远都会陪著你。我会替你做任何事情,我也不要你的任何东西做回报。”
慕容九州没有再出声。两个人,视线交缠。良久,还是许朝夕打破了横亘空气中的沈默。
“夜深,皇上请早些休息,朝夕告退了。”
他利索地起身,临别为慕容九州带上了房门,完全像个恪尽职守的侍卫。
这就走了?
苏倾国趴在屋顶上透过瓦片缝隙正看得津津有味,主角之一突然退场,他有些泄气。
怎么说,他也是头一回亲眼见到皇帝。还想挖点皇帝的私房料回去跟玄天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