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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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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我们还是先静观其变的好。”
  高拱胸口又是一憋,还想说什么,终于将手一挥,钻进了轿子:“回府!”
  张居正那顶轿子也抬过来了,张居正却没有立刻上轿,望着孤零零远去的高拱那顶轿子在落日下如此黯然
  玉熙宫精舍
  到嘉靖帝时,大明朝已传了第十一帝。奉帝命传旨太监却挨了打,何况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这真是前所未闻的事。虽然皇子王妃也算是太监的主子,毕竟此时奴才的身份变了,口衔天宪已是皇上的替身,打狗欺主那句话用在这里再恰当不过。
  这件事闹大了很可能立时掀起一场宫廷剧变!再化小也会有一场雷霆暴雨,受天谴的直接是李妃,牵连下来,裕王世子便首当其咎,一向靠裕王而受重用的大臣官员包括内廷宦官都难免池鱼之殃。这一切都要看陈洪如何复旨,如何在嘉靖面前回话了。
  陈洪十岁进宫,在这座八卦炉里炼了三十几年,熬到这个年岁爬到这个位子,身上每个汗毛都都已变成了心眼。与其说这件万不该发生的事是因世子和李妃情急之下做出来的,不如说在心底看不见处是陈洪有意无意激出来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陈洪自己也知道这支箭到底是射出去了。如何只把箭射向吕芳,让皇上把账算到吕芳头上去,自己取司礼监大印而掌之,又不伤及裕王,这才是生死系于毫发的地方。倘若因此裕王遭遣,且不说得罪了将来的皇上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就眼下以徐阶、高拱等为首满朝那么多大臣也会让自己日日不得安宁。因此送冯保到了朝天观,在回宫的路上便将如何复旨这件事在心里权衡演练了不下百十来遍。盘算定了,先去太医院上了药,用白绢将高肿的额头重重包了,顶着个高高的纱帽,露着红肿的双颊这才到精舍来复旨。
  “奴才给主子万岁爷复旨来了!”陈洪在精舍的隔门外便有意不露出身子,而是侧跪在里面看不见的地方。
  嘉靖自上晌服了丹药,这时已又服了第二次丹药,端坐在蒲团上打坐运气,已感觉精神好了许多。闭目听见了陈洪的声音,便知他所跪的位置,左边长长的寿眉微微动了下。
  二十多年了,每遇嘉靖打坐吕芳便都是静侍在侧,给紫铜炉里添檀香,给神坛上换线香蜡烛,为神坛香案包括地面揩拭微尘,都能运步如猫,拈物如针,已经练就一身如在水面行走微风不起的功夫。只这一点,嘉靖便深惬其意。可今日吕芳突然功力大减,这时正在神坛前揭开紫檀香炉的炉盖刚添了香,听见不见人影但闻其声的陈洪这一声轻唤,合炉盖时竟前所未有地发出了哨的一声脆响!
  嘉靖的双眼倏地睁开了,斜向吕芳!吕芳徐徐跪下了。
  嘉靖:“这一个月来你已经是第三次扰朕的清修了。吕芳,你心里在害怕什么?”
  吕芳轻碰了下头:“回主子,奴才在主子身边会害怕什么?……回主子的话,主子不要生气,奴才也老了。”
  嘉靖的目光闪了一下,转向精舍门口:“陈洪你又害怕什么?”
  “回主子万岁爷,奴才害怕打扰了主子仙修。”陈洪依然隐身门外,轻声答道。
  嘉靖:“你打扰不了朕仙修,谁也打扰不了联仙修。进来回话吧。”
  陈洪依然不肯显身:“为了主子万岁爷清静,奴才在这里复旨回话就是。”
  嘉靖两眼望着地面,似在感觉什么,接着闭上了眼:“回话吧。”
  “是。”陈洪跪在侧门外,“回主子,奴才去了裕王府,裕王爷恭领了圣旨,正在抄写那六句话,还叫奴才代奏主子,他一定赶紧刻了匾送到六必居去。”
  “裕王坦然否?”嘉靖闭目问道。
  “回主子万岁爷。”陈洪立刻答道,“听奴才传旨的时候,裕王爷那真是诚惶诚恐。”
  “对你还客气吗?”嘉靖又问道。
  陈洪:“回主子万岁爷,裕王对奴才岂止客气,真是赏足了奴才的脸,当场解下了身上的玉佩赏给了奴才,还问了几遍主子仙体安否。”
  嘉靖:“冯保呢?送去了吗?”
  陈洪:“回主子万岁爷,冯保已经送到朝天观,交给了管事的太监。”
  嘉靖沉默了。陈洪在门外用耳朵在等着下面即将发生的变化。
  吕芳这时爬了起来,从金盆里绞出一块雪白的面巾双手递给嘉靖:“主子,该净面了。”
  嘉靖突然手一挥,把吕芳递过来的面巾挥落在地,望向门外:“挨了骂还是挨了打!露出你的原形,让朕看看,也让老祖宗看看!”
  吕芳僵在那里。陈洪一声不吭,依然躲跪在隔门外,有意磨蹭着不进去。
  嘉靖望向了吕芳:“老祖宗,他这是怕你呢。你叫他进来吧。”
  吕芳扑通一声又跪倒了,只是跪着,没有回话。
  “主子千万不要委屈了老祖宗!”陈洪这时慌忙从门槛上爬了进去,爬到离嘉靖约一丈处,连磕了三个头,伏在那里,“奴才确实没有挨谁的打也没有挨谁的骂,当着主子奴才不敢说假话。”
  亏得他想,那顶宫帽罩在满头的白绢上哪里戴得稳?他早就换了一根长带子从帽檐两侧紧紧地系在下颔上,高高地顶着却也不会掉下来。
  这副样子却还说没有挨打没有挨骂,嘉靖都懒得问了,只望着他,目光里的火苗却隐隐闪了出来。
  倒是吕芳问话了:“陈洪,是什么就说什么。是不是冯保那个奴才撒赖,激哭了世于,你不得已责罚自己?”
  陈洪又碰了个头,却不回话。
  “回话!”嘉靖从牙缝里进出了两个字。
  “是。”陈洪又磕了个头,回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字。
  吕芳跪直了身子望向嘉靖:“奉天命传旨却伤成这样回来,这在我大明朝真是欺了天的罪!主子,冯保那个奴才是奴才一手带出来的,他犯了这般欺天的大祸,说到底罪根还在奴才身上。是杀是剐,奴才甘愿领罪。”
  “陈洪!”嘉靖没有接吕芳的茬,紧盯着陈洪,“朕再问一遍,你的头你的脸是自己碰的打的还是别人打的?”
  “主子是神仙,奴才不敢说假话。”陈洪十分惶恐地样子,“确如老祖宗所言,奴才见世子被激哭成那样,心里又惊又怕,只好责罚自己,也是担心世子那般小的年岁哭岔了气。”
  “裕王呢?李妃呢,他们就不管?”嘉靖依然不依不饶。
  “回主子的话。”陈洪急忙答道,“裕王爷是从病床上爬下来接的旨,奴才是在前院见的冯保,裕王爷当然不知道。多亏王妃在一旁拉着世子,奴才才得以将冯保拉出了王府。”
  嘉靖的脸色慢慢从激怒转向了冷酷,沉默了少顷:“真是‘十步以内必有芳草’呀。宫里一十四衙门长满了芳草,锦衣卫不用说身上绣的就是芳草,现在连朕的儿子孙子院子里都是芳草。我大明朝真是繁花似锦,绿草成茵哪!”
  “芳”者,吕芳也:“草”者,吕芳之势力也;再也明白不过。吕芳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陈洪也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陈洪!”嘉靖喊了一声。
  “奴才在。”陈洪心里激动得都发颤了。
  嘉靖:“草多了必坏禾稼!朕的话你明白吗?”
  陈洪当然明白,却慢慢抬起了头,满眼疑惑地望着嘉靖。
  嘉靖:“朕上午还有一道旨叫你把提刑司、镇抚司那些奴才叫来打招呼,你传旨下去了吗?”
  陈洪:“回主子万岁爷,奴才还没来得及,奴才这就去传旨。”
  嘉靖:“一个小小的户部主事,刚到北京就在朕身上做起文章来,镇抚司十三太保倒有两个帮他说话,谁给的胆子?你十什么去了!立刻传旨,从提刑司、镇抚司开始,锄草去!”
  “是。”陈洪磕下头去,这一声答得很轻。
  钱粮胡同
  北京城是大,但传起消息来又显得太小,海瑞早上在六必居题字,皇上命裕王抄写刻匾,钱粮胡同已被锦衣卫的人暗中守着,如此等等,上至六部九卿,下到茶楼酒肆,连贩夫走卒全知道了。
  一辆马车走到这个胡同的西口外,那个车夫便再也不愿意进这个胡同,把车停在这里。
  李时珍肩上挎着前后两搭的医囊从马车里出来了,被车夫扶着只好在这里踏着凳下了车,给了那车夫五枚铜钱,徒步向胡同里走来。
  暑天的落日黄昏正是京城胡同家家在门前泼水消暑纳凉之时,李时珍徐步走去,却见这条胡同家家院门禁闭,目及处胡同这一头有两个便服锦衣卫在假装倘佯,那一头也有两个便服锦衣卫在假装倘佯,剩下的便只有偶尔从上空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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