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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发皆白的老妪正有气无力地向着行人叫喊。
“来一碗冰梅汤吧。”
“窑藏井底六个月的冰梅汤哟。”
“爽口解暑的冰梅汤来一碗吧……”
行人只是冷漠地投上一瞥,很少有人驻足购买。
顾及根本没办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的天气是能把人活活晒死的,老太太怎么还会在正热的晌午出来卖东西。
不管雷误冷嘲热讽,顾及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送给了老妪。
“你家孩子呢?”看着老人颤巍巍想接又不敢接的手,顾及索性把钱全部塞到老人怀里,“怎么能辛苦你一个老人家?”
“孩子……”老妪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泪水,“要不是我可怜的孩子,我老太死了有什么关系?”
“二十年了。”
自称黄于氏的老人看起来六十多岁,事实上才四十出头。
儿子黄柏今年二十六岁。
别人家的儿子到这么大年纪都已成家立业,而自家的儿子却同废人无异。
黄柏六岁的夏天一夜间患上怪症,全身上下都像被火烧过似的溃烂。当时黄家家境不错,请得起名医,又花费大半积蓄用了半年功夫总算让那些怪异的溃烂消去。
然而次年的同一天,黄柏再次患上溃烂的怪症。
总算治好之后,黄家家贫如洗。
惴惴不安地又过了一年,在彻夜不眠的守护下,父母眼睁睁地看着熟睡的儿子身上生出一片又一片的水泡,体温也高得吓人。
仿佛有只火炉正生生烤着儿子黄柏。
黄柏没有醒过来,然而即使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身上的痛楚,不安地翻动着身体,抓挠着生出水泡的地方。
在小儿的抓挠下,水泡一个接一个地破掉,渐渐变成了缠绕父母两年的噩梦。
是溃烂。
正是让大夫都说不出缘由的溃烂。
一年又一年。
最后实在承担不起治疗儿子怪症的无底洞,丈夫丢下妻儿远走他乡。
黄于氏却不忍抛弃儿子,只能拼命做工来养活儿子。
在怪症中苦苦挣扎的儿子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也曾在母亲离家的时候偷偷尝试结束性命。
以为自己早就被上天抛弃的黄柏却在自杀时彻彻底底品尝到上天的“眷顾”。
用来上吊的绳子总是无缘无故断掉。
家中仅剩的刀子方拿到手忽然碎成铁屑。
鼓起必死的勇气踏出家门,准备投水自尽,总是有无关的人把他救上来。
撑不下去的黄于氏终于下定决心用最后的钱买来毒药,准备和凄苦的儿子一同赴向黄泉。
然而足以毒死两头牛的大包毒药却没能要了母子俩的命。
“活也活不好,死也死不了。”老妪哭诉道,“我们娘俩到底上辈子遭了什么孽啊……”
闻者如顾及,也流下同情的泪水。
而紫衣男子却畅快地笑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作者有话要说:
求捉虫。
☆、小暑·雷公误(其三)
大约是卧霆池的水涤去了些许药草的苦涩,最近这段时间萦绕在郎中周身的多是清香,使得顾及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微微的清苦和淡香混合起来,确实回味悠长。
曝晒一天的花草到了晚上也没缓过神来,个个蔫头耷脑。
然最让乐乔在意的是顾四。
既没和雷误斗嘴,也不像往常一样忽闪着黑亮的双眼打听关于妖物的事情。要知道有时顾家四小姐的好奇心甚至能超过垂髫稚童。
乐乔很高兴可以同顾四分享这些年的见与闻,并且已然习惯了夜晚二人的闲谈。
是以顾四虽像往常一样坐在她身边却一直低头不语的样子让她非常疑惑。
以眼神询问了雷误,对方微微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雷误确实没办法理解顾及看完黄柏情况之后骤然低落的心情,顾及也不见得能理解得了他。
三目男子眼中是那个女子被逼无奈之下含冤自尽的情景。
而顾及眼中是黄柏躺在床上枯瘦如柴,仅剩的皮肤大片溃烂,以及那名可怜的母亲欲哭无泪的场景。
看到黄柏的那一刻,顾及的确涌出了“不如死了才好”的想法。
算起前世的事黄柏母子是罪有应得没错,可他们又是无辜的。
既找不出反驳雷误的理由,也说服不了自己袖手旁观,顾及陷入了困惑的状态。
“报应这回事,一定要等到下一世么?”
昏昏欲睡的郎中被顾四一句话唤醒。
乐乔明白顾及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调整了坐姿,右手托着下巴,用目光示意顾四继续说下去。
顾四讲完停下的时候,月已上中天。
是满月。
在夜幕中陪同月亮的只有寥落黯淡的一两颗星辰。
风悄悄地停下来。
万籁俱寂。
“我知道了。”乐乔摸了摸顾四的后脑,“走吧。”
“人们笃信有因果报应,父亲也曾这样告诉过我,但是……”沮丧令顾及提不起精神,然满腹疑问和怜悯堆积了足够的分量,只能通过话语宣泄出来,“黄柏母子虽是那两人的转世,可做错事的又不是他们啊。”
“嗯。”
“那孩子……”顾及的声音再次低下来,“那孩子从患病之后都没怎么出过门。”
母亲要出外做工,终日陪伴他的只有空空荡荡的屋子。因为要省下钱来给他买缓解痛苦的药物,这孩子连玩具都没有。
最可怕的不是这些。
附近邻居家的孩子不知道从哪儿知道黄家有个怪人的消息,总是撞开窗子丢石子和垃圾。顽皮的孩子们甚至每隔三两日都要跳上窗台对着躺在床上的人练习骂人的技巧。
“让我死了算了啊!”黄柏嘶哑地吼叫着,即使藏进被子里,他也无法逃开那些怪异讥嘲的眼神和污言秽语。
“如果你怜悯我,请杀了我吧。”
顾及临走时,那孩子叫住她然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黄柏用真挚的、哀求的眼神望着多少年来第一个踏入家门的客人。
“杀了我吧。”
“那孩子受了二十年的苦,还不能弥补前世与他无关的过错吗?”
听到顾及自然而然地称呼比自己年岁大的黄柏为“那孩子”,乐乔对她所抱有的悲悯感同身受。
“足够了。”
乐乔牵上顾及的手。凉冰冰的,正如她现在的心情。
敲开那扇门之前,顾及有刹那逃离的冲动。
她不愿再见到那个可怜人。
若是雷误在的话,一定又会嘲笑她。
好在陪在身旁的是乐乔。
郎中紧紧握着她的手,淡淡的混合着清苦的药香给了她十足勇气。
“这是江安堂的郎中。”顾及介绍道,“医术很好。”
侧开身让二人进去,黄于氏苍老的脸上除了愁苦看不到别的。
漫长无尽的穷困和折磨耗尽了母子俩对未来的期待,也让这个未老先衰的女人丧失了喜悦和希望的天赋。
被那双无神的浑浊眼睛盯着,顾及只能揉揉额角低头把目光移向地面。
乐乔掀开薄褥时,刺鼻的气味一下子逸满整间屋子。
“很严重,不过也不是没救。”
“好多大夫都这样说过了。”郎中的话让黄于氏露出“果不其然”的苦笑,“没用的,没救了。”
“唔。”
郎中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青索在那时候从郎中的袖间冒出头,似乎对气味极为不适,磨蹭了半天才飞入黄柏腹中,只露出短短一截在外。
乐乔静静地注视着那截露在外面的青索。
在绀青色的绳索变成红色的瞬间,郎中用拇指和食指挟起青索一把将它拽了出来。
像被掐了七寸的小蛇似的,青索剧烈地扭动起来。在乐乔缓缓捻弄下,青索的另一端突然飞出一只虫子,早有准备的郎中用网兜捉住了它。
“是怨间蝇。”乐乔抬起头,清亮的眸子淡然如常,“有人在你儿子的身体里投放了怨间蝇幼虫。”
“那又是什么?”
看出这个女郎中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黄于氏也不仅有些好奇。
“在解释这个之前,我想让你们看点东西。”乐乔说完,转向顾及问道,“带了辟目吧?”
“嗯。”
看完镜子里呈现出的前世种种,黄于氏无力地瘫倒在地。黄柏亦是停止了痛苦的□,闭目无言。
“原来是这样吗?”躺在床上枯瘦的青年喃声低语,“原来前世的我是这么罪孽深重。”
眼角有泪水滚落下来。
“娘,对不起。”少顷,黄柏再次开口,“是我连累你了。”
黄于氏捂着脸不停摇头,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