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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顷,叫壶酒吧。”
壮汉惊诧道:“还喝?现在?”
男子洒脱一笑,那笑容也如淮河水,清清碧波漾。“入乡随俗,秦淮风光无限好,难得来一趟如何不品尝?等下我还想去千佛崖转转。”
裘怀顷几分脸黑,叫了小二过来,又问:“爷喝什麽酒?”
男子喃喃:“井坊烧春,十八年陈。”
井坊烧春,十八年陈。敬修说完这八个字,心中落落。此情此景此物此人,一别也十年整。想不到再相逢,想不到这样相逢,想陌上少年当初时……敬修吸口气,到底走不到一路。
邢耘穿过花云廊,人似玉造,身上那件月白缎湘绣蜻蜓戏秋荷长衫服帖得流水一样。一把骨牙扇子捏在手里,远了只见流苏颤颤,自己知道那一抹红在他身上多麽出类拔萃。
临到门前人先笑。笑著欠身,笑著一垂头,人未开口眼风先送,那一个千娇百媚,又一个玉树凌风。
“云崖参见王爷。王爷洪福齐天,泰瑞吉祥。”
邢耘拜下身去,封砌却不似平时兴致,两颗蜜蜡核桃把在手心慢慢周转,拨指一弹,邢耘身边便是一个洞。
邢耘眼也不抬,拱手笑道:“王爷这手运转乾坤已经练到炉火纯青之境,云崖给王爷道喜。”随即把那嵌入地砖中的核桃儿挖出来,脸上嬉笑依旧,对著光吹口气。
“好稀罕的颜色。可是前次波斯国进贡的鹤顶红?王爷赏了我吧。”
封砌冷冷瞥他一眼,真是笑也笑不出来。冷冰冰道:“这货色既然入得了公子法眼,公子喜欢就拿走吧。”
邢耘连忙拜地,道:“谢王爷厚赐!”
“哼!”封砌哼出个皮笑肉不笑。这个妖孽!刚才那一下真打在身上,不见得就要了邢耘的命。可是他没舍得下手,邢耘躲得若无其事不说,脸皮真比墙厚!
“你这几年捞不少了,贪心还是一样。外面捧你捧得登天,叫你来一次还得三声五唤催著请,排场好大啊。”
邢耘低头:“云崖不敢。”
封砌兜脸一巴掌。邢耘抹了抹脸上的印子,三分惫懒七分娇。
“王爷今儿想玩点刺激的?”
封砌道:“你倒有兴致跟本王耍花样!叫你去探穆北缘的底,你干了什麽?夜夜床上堆著人,他裤脚也没摸一下!”
邢耘听了便笑,“王爷息怒。穆北缘狂蜂浪蝶风流惯的人,便宜上手的东西他肯打上眼?奴才刻意吊吊他胃口,应酬他身边人叫他当我有意,避著他让他觉得我心存顾忌。如此他再来,岂不是咬在钩上的鱼儿听凭整治?请王爷细想。”
封砌冷笑:“公子这麽说是十拿九稳了?可本王怎麽听说穆大人直接南下,公子这边来也未来。”
邢耘道:“正要禀告王爷。日前有盐商定下了杭州一品楼,恰好与穆北缘行程吻合。”
封砌扫他一眼,“说。”
“这个人名叫齐羽,近来两淮场面上崭露头角的人物。每次穆北缘来金陵他必出现,姓穆的忽然改了行程,他便立刻去了杭州,於下月初二包下了一品楼。”
“确定是他?”
邢耘笑道:“三日前有人在梨园与齐羽接头,来者五短身材说一口山西话,看模样很像是穆府的门客董上元。”
“看清楚了?”
“认脸认钱,歌女伶倌儿吃饭的本事。”
“好。”封砌终於牵了牵嘴角,“到底还是你本事。这些都摸清了,替本王省了不少心。”
邢耘悠然一笑:“云崖不过依计行事,都是王爷高明。”
封砌眼中炯炯精光,狠狠审了邢耘一眼,说道:“公子真会说话。而今江南繁华尽在公子眼底,公子处处伶俐,脸也认钱也认,若本王一个不留神,不知公子省掉的是谁的心?”
邢耘连忙磕一个头,伏身中见万千风流。“云崖是王爷的奴才,云崖不敢忘。云崖的一切都是王爷给的,上天入地不过王爷一句话。云崖在谁床上也逃不出王爷的五指,躺谁怀里也忘不了王爷吩咐的事。”
封砌哼一声,脸上冷,身上经不住也暗为骨软,心道这邢云崖真真是个妖孽!
官宦富贵家捧戏子养书童玩小厮是家常便饭,十二三岁懵懂童子,正当雌雄莫辨,爬到床上讨欢心无非衣食之计,像邢耘这样有了年纪又读过圣贤书的实在异数。枉费他琴棋书画颇多造诣,若是求在正途不见得出不了名,偏偏走上这条不归路。也合该是他,骨子里不知塑的什麽,没羞没耻生出这麽一派风情,天生就是招蜂引蝶的胚子。
当初相中他无非是在烟花之地多置耳目缴获消息,只不料这小倌儿如此刁俏本事,短短几年硬是在两淮地界上站稳一方天,如今真还有离了他就成不了的事了。
封砌心头几分暗涌,脸上依旧一片漠色。邢耘替他效力这麽些年,不能说不用心。就是太用心了,八面玲珑事事机巧,弃了可惜留著又不放心。
“起来吧。”
邢耘乖觉再磕一个头,“多谢王爷。”
“邢耘,你是聪明人。聪明是福,太聪明了就是祸。”
邢耘道:“云崖谨记。”
“最近你当心。外头有动作,穆北缘不来自然是收了风,你别涉入太深,当心惹火。”
“云崖明白。”
封砌闲闲吐了一口气,“你过来吧。”
三、故人相逢
邢耘从李府出来只觉疲累之极。车马向前,灯烛遥遥,归路也是他的不归路。到底走了就回不了头,不管当初因为什麽,後悔药,世上是没有的。
马车停,邢耘下来,初儿赶过来说:“公子,有客求见。”
邢耘烦心道:“今儿谁也不见。不知道我去李大人府上了麽?”
“说了。客官还是等。”
“爱等就让他等,什麽大不了?”
“客官出了重金,只求您清陪。三爷那儿为难呢。”
邢耘劈头道:“什麽了不得的,几个钱眼珠子挖出来?”稳了稳,起身从後面上楼。“说我不舒服歇下了,回掉他。”
初儿见他烦躁不敢再言,送了他回房再去打发楼下的客。过不多时又进来,邢耘正在洗浴,隔帘子问道:“又有什麽事?”
初儿讪讪道:“那位爷不肯走,叫我把这个带给公子,说公子看了就明白。”
邢耘略一皱眉,道:“给我。”
初儿掀帘进来把手里的东西递上,邢耘不当回事,湿漉漉拿住那细长锦盒子,打开来看见是把扇,再展开眼一愣,随即把扇子合住了。
“这是他给你的?”
初儿点头。
邢耘沈默良久,像被一口气堵住了,脑中飘飘荡荡浮起好些没来由的过往,走马灯一样幕幕过去,也像香炉子里嫋嫋轻烟,一晃失了踪迹。堵在心口的那口气便慢慢呼出来,极缓慢的,开了口:“他来几个人?坐在哪里?说了什麽?叫了些什麽?”
初儿道:“只一位来,可贵气,来就包了清风阁,没开口先赏了十定金裸子。三爷不敢得罪,说公子出了堂差,他还要等。叫人去陪他不要,光打赏,喝酒听曲儿坐了一下午,铁了心只要见公子你。”
邢耘抬眼,“叫你送客你倒会替人跑腿。”
初儿机敏一笑,说:“一片金叶子才买不动我,我是看这人长得好,公子不吃亏!”
邢耘叹气骂了一句,声太小初儿没听清,心想公子今日的心情真是差,那客官只怕没戏,又听邢耘说:“取衣裳来,这人我见了。”
邢耘出浴更衣梳头,特意挑了件豔丽的袍子。造价昂贵的雨丝锦,锦面用白色和其他色彩的经线组成,色经由粗渐细,白经由细渐粗,逐步过渡,明亮对比的雨条形成烘云托月的效果,雨条上再饰以蝶舞花丛,人也像穿在花丛的蝴蝶。初儿精心为他挽起头发,云崖公子得意的“慕云髻”,长发从脑後往前辫,束於顶端,再分出少股自鬓角垂下,顶冠别上一支玉蜻蜓,肃穆间见一抹随性,正是江南公子哥儿们竞相模仿的式样。再配上一双青鸟葵叶金丝鞋,拿了那把扇子出门。
清风阁里正起靡靡之乐,邢耘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