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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是清渊最后的仁慈,司徒齐征默然站起,举刀至脖颈:“老臣该死。”
一片血花默然盛开。
清渊伫立良久,内心叹息。
一代忠良,不曾死于战场,不曾死于乱世,不曾死于任何光芒万丈的时刻。
但是却留下一句,苍生何辜。
司徒徽翌日登基。
虽然不过短短十日就被废,但是总算完成司徒齐征遗愿。
清渊再度穿上龙袍,去看阶下囚。
司徒徽神色平静,没有半分恼怒,对他跪下行礼:“皇上。”
“你该恨朕。”清渊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草民不恨。”司徒徽跪着说。
“皇上肯替先父完成遗愿,饶过我一家老小,司徒徽已经感激不尽。”
“父亲他,也决计不想看到乱世烽火,百姓们颠沛流离。”
“司徒徽唯一心愿,是求皇上一直做一个好皇帝。”
“至此,司徒徽百死而不悔。”
果然是司徒齐征那老臣教出的孩子。
清渊叹一口气,慢慢的说:“你父亲,其实比朕爱这个江山。”
苍生何辜!
他还记得司徒齐征两鬓斑白,说出这四个字。
他自问,没有这般心胸眼界。
“你起来吧。”
司徒徽一介罪人,被皇上允许站在他面前,这是何等恩惠。
“朕不杀你——”转过身去,清渊留下这样一句话,“你该活着,替你的父亲看着这个天下。”
清渊取回皇位,那么自然一切照旧,端妃婉妃也都搬回了原来的寝宫,还额外恩赐了许多珍宝权作安慰。
只是,放走了若桢。
不是若桢不好,也不是若桢做错了什么。
只是清渊经此一役,忽然发觉若桢其实不快乐。
他当初救他出苦海,每日锦衣玉食,若桢也不再是怜淮楼的头牌,而是身份尊贵的御瑟公子,可以弹奏天下最好的瑟,饮天下最醇美的酒,获得天下没有人不向往的荣宠。
但是,他一直没有发觉,若桢不快乐。
就像他一直没有发觉,自己不快乐。
若桢最初带来的新鲜感消退之后,他开始不再去涟琴轩,端妃婉妃更是久不见身影。
他失眠,烦躁,对一切厌倦。
但是他还是不肯放下手里的一切。
他以为现在他有的,就是他想要的。
但是,司徒齐征让他知道,他没有那么爱这个天下。
司徒徽在位的那十天,他不必为夺回天下而烦心,反而第一次审视了之前的自己。
他在位几年,发动“静远之变”,修建利在千秋的水渠,天下大赦,娶了远道而来尊贵长公主。
他是无可挑剔的好皇帝。
可是,他什么时候最快乐呢?
清渊躺在龙床上,想。
纪璘雪的手艺其实根本算不上好,做出的糕点完全无法与御厨相比。
可是,他偏偏怀念纪璘雪端出的那一碟小点。
他怀念纪璘雪替他束的发。
他怀念纪璘雪与他湖上泛舟。
他怀念纪璘雪与他三月下江南,一手握剑,一手拉他。
他怀念三年之前那一个新年,他们在焰火盛开之时,寂静交握的双手。
他怀念的,是最快乐的时光。
他怀念的,是陪他寂静共度岁月的那个人。
他想念他,无法抑制。
☆、离去
纪璘雪这一次出山,是因为宋晋的孩子周岁了。
那个小名叫宝儿的小小生命,咯咯笑着对他伸出手来要抱。
果然是直爽汉子的孩子,从来不怕生,也哭得少,粉嫩可爱。
纪璘雪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抱着那柔软的一团,嘴上和宋晋开玩笑:“你这么粗俗的人,也能有这么粉雕玉琢的孩子。”
宋晋得意的拍拍肚子:“那是我有个好媳妇。”
这话不假。宋晋这么个粗人,却有个贤惠可人的好媳妇,听说是被宋晋路过的时候从另一伙不成气候的山贼手里救下的。
纪璘雪一笑,不再答话。
他在此间已经三年时光。
眼看着原本那一伙山贼也都从了良,一个个娶妻生子生活美满,他的日子却始终没什么改变。
也有看上他来说媒的,纪璘雪一概婉拒。
他还没完全放下。
虽然已经三年,他早已死了心,但是想要重新开始,还不行。
他不能害了别人,就像当年他逼走司风一样。
宴席吵闹的厉害,那一伙山贼虽说都变成了好人,但是本性还是原本那痞子样,纪璘雪被吵得头痛,出来透透气。
恰好宋晋的媳妇端着一大锅鸡肉要进屋去,他顺手帮忙撩开了帘子。
那女子冲他温婉一躬身,就进去了。
这女人,怎么看都不是山野村妇,宋晋这回倒真是捡了个宝。
纪璘雪站在院子里看星星。
云流山似乎从没有时间这回事,他在这里住了三年,看了三年的星星,可是仍旧不觉得厌倦。
云流山的星空,似乎比别处明亮得多。
“先生。”有人唤他,他一看,却是宋晋的媳妇。
他会点武功,却不喜欢宋晋他们张嘴闭嘴叫他大侠,他当不起,最后因为他也会点舞文弄墨,索性叫他先生。
“夫人。”纪璘雪再怎么也不像宋晋那一伙,随口就是谁家媳妇之类的。
“哪里当得上什么夫人。”那女子一笑,“不过山野村妇罢了。”
纪璘雪也附和着一笑。
“我来此处已然快要两年,从未见过先生有娶妻之意,是不是这附近的女子入不了先生法眼?”
“哪里。”纪璘雪摇头。“是我暂无此意。”
那女子并不纠缠,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书香门第出身:“先生,两年前我也如你这般。”
“若是心里有了人,如何容得下他人驻足?”那女子出口成章,可见身世应当不错:“先生,两年前我也曾以为这一生再不会嫁人。”
纪璘雪一愣。
“我曾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那女子说着,声音淡淡的。
“先生,可是你看看,如今我已经是宋晋的媳妇,孩子的娘。”
那女子对他一笑,有些悲戚也有些柔和:“先生,人既然还活着,就得往前走。”
“没什么过不去的。有些人,再怎么等,也回不来。”
这一句,像是天外飞石,重重砸在纪璘雪耳朵里。
那女人已经回房去了,只留着纪璘雪还站在外面。
有些人,再怎么等,也回不来。
纪璘雪苦笑。
他这三年,何尝不知道?
倘若第一年他还想着清渊可能会来寻他,第二年就只会在梦里想起那人,到了如今,他早就死心。
他只是,还没准备好迎接新的。
风吹一阵停一阵。
也是。
他该从过去里出来了。
毕竟人活着,就得往前走。
再怎么不情愿,他也不能回到最初的时候。
吃过喧喧闹闹的宴席,纪璘雪趁着夜色往山里走。
睡意一直不来,纪璘雪翻出那枚玉章,嶙峋若雪四个字在夜色里泛出一点点光。
这枚章,刻好之后还没用过。
他今年已经三十二岁。
与清渊前前后后,居然已经纠缠了六年。
其实,真正的纠缠,不过前面三年而已。那三年,他们相识,彼此试探,勾心斗角,却莫名其妙心为之动,然后历尽艰辛终于得以相守——相守到那一年的烟花三月,下江南。
之后这三年,根本是他自己退守回忆,抱残守缺,无法全身而退。
够了。
纪璘雪对自己说,够了。
他一抬手,将那枚玉章狠狠摔在地上。
“当啷”一声响,那枚小小玉章碎成一地玉屑。
嶙峋若雪。
雪是一年一下,他怎么还能看不开。
第二日,扫净了满屋的玉屑,纪璘雪平静的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
不如,出去走走罢。困守在这云流山三年,景致也看的有些腻烦。
他想去漠北之地,看万顷黄沙遮天蔽日,看一望无际山川伴着落日无声熄灭。
行李轻便,纪璘雪牵着轻电赤光两匹骏马和宋晋告别。
北上,第一站是丹城。
尽管知道韶月定然已经带着韶琴远走,他也还是在丹城停了脚。
那宅子倒还在,他去借宿了几日,梅花酿是再也喝不到了,梨花白还买的来。
他一个人在小小天井里,一杯一杯的入喉。
韶月,那梅花般清冽美好的女子,是为他才受尽风霜。
他喝完了一坛,夜色已深。
踉踉跄跄回房去,这一夜,睡梦平和无人惊扰。
离了丹城,纪璘雪往更北之地而行。
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