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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叽呱呱的直劲说,没一句不落在铁蛋的心眼里,趁两位师兄掩耳走到前头的当儿,一扯何翠袖子,嗫嚅著道:“她们……到底是……咳咳,怎么个想法?”
何翠可挤眉弄眼起来。
“不晓得她喜不喜欢你,对不对?你嘛,相貌虽不怎么样,身量也古怪得紧,不过看著倒还算顺眼。你放心,天底下的小泵娘都喜欢圆滚滚、胖嘟嘟的东西,像小肥猪呀小肥狗什么的,所以也都一定会喜欢你。”
铁蛋傻笑了一回,眉头却又一蹙,忧心仲仲的道:“可是……唉……喜欢她的人很多,而且,又有钱又有势,长得也比我好看一点……”
何翠笑道:“世间最最势利眼的生物就是女人,最糊涂、最不懂势利眼的生物就是小泵娘。为什么人说‘女大十八变’?并不是说她们相貌变得快,而是说她们的心变得快,一年比一年势利,到了我这么老的时候,可就变成势利鬼啦。”
铁蛋愈听愈开心,简直想把她抱在怀中大跳特跳。
无哀、无恶见他突然对那老太婆亲热万分,都摸不著头脑。
无恶抽冷子把铁蛋抓到一边,警告道:“我从小就知道你这个狗子贪心不足,抢吃的、抢喝的,跟强盗一样。你若把持不住,倒向那王八蛋少师那一边,看师父和咱们师兄弟怎么对付你。”
铁蛋失笑道:“你讲这话可像极了土匪头子,咱俩真不愧是一窝的。”
一路朝北,气候愈冷,风雪愈大,风中还夹带著无数砂粒,弄得几人眼睛部红肿得跟猴卵相似,好不容易随著马车行至北京,只见这城城墙乃是用夯土筑就,上覆芦苇草褥,寒伧得不得了,城内城外正乱作一团,牛车骡队自四方涌来,砖木瓦石堆得到处都是,成千上万的夫役穿梭其中,来往扛抬,监工的则站在一边大吆小,彷佛力气出得比谁都多。
铁蛋笑道:“建大城哩,却建在这种昏天砂地的鬼地方,可惜了。”
何翠低声道:“莫乱嚷嚷,这儿是永乐爷爷的发迹之地,听说将来可能会把皇城迁过来呢。”
又咂巴著嘴唇道:“难怪姚少师要来,这样一个大工程,有多少油水可揩呀?”
撑起眼睛直瞅那些巨木巨石,好像面对一大堆黄金宝贝一般。
马车走走停停,姚广孝不时探出脑袋,似乎在查看工程进度,眼光却不断的飘向各处隐僻角落,嘴角微微挂著冷笑。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城郊“庆寿寺”。
当初姚广孝出入“燕王府”密谋大事之时,便住持于“庆寿寺”,如今虽然权倾天下,但每到北京,却仍旧住在老地方。
铁蛋举眼只见这寺的规模并不大,寺中人口也不多,连人工道人算上总共不过十个左右,一股宁静幽雅之气轻轻笼罩著墙外古柏、寺后雪岭,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韵味。
姚广孝来至此地,老虎脸形也变得如同狸花猫了,先把铁蛋三人唤入一间静室,大大称赞了一顿,最后才道:“你们就住在这儿吧,慧通师兄那儿我自会派人捎个信去。”
三人满心忐忑的出来,却不见何翠踪影,也没见著田九成和金大脚,想必已被姚广孝个个安置妥当。
随著一名小沙弥踅至僧舍休息,铁蛋心忖:“臭老虎派人去五台山一问,可就穿帮了。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找著师父再说。“
只稍坐了一会儿,胡乱和寺中僧人打了几个屁,便藉口遛达,拉著无哀、无恶出了寺门,重又走入城内。
沿街但见处处茶棚,本是专供夫役歇脚的处所,但久而久之,反被城内的一些闲人占据,镇日价磕牙斗舌,似模似样的争论将来皇城的大小、位置、形状、颜色,而每当工头在棚外探头探脑,这些人就一齐卷著舌头转向他吼道:“找谁呀您哪?还会有偷懒儿的吗?都快被你们整死啦!”
铁蛋三个走没几步,就见前头聚著一大堆人,正自喧闹不休。
一名白衣汉子站在一处茶棚顶上,耍把戏似的单手将两个金黄色的大西瓜轮番掷上天空,但闻风声呼呼,两个西瓜显然极重,但到了那人手里,可变成了两枚鸡蛋,甩掷之间毫不费力,甚至愈丢愈高,直有擂破天庭之势,惹得棚下众人撕破了嗓子喝采。
铁蛋只觉那西瓜非常眼熟,挨过去待要瞧觑仔细,却听人群中一个粗大嗓门气急败坏的嚷道:“你有种就给我下来!你他奶奶的熊,算什么英雄好汉?”
铁蛋不由噗嗤一笑,原来此人竟是“小熊”赫连锤,也穿著一身白衣,愈显得脸膛跟乌鸦一般黑。
那白衣汉子笑道:“你这人恁地小气,借我玩玩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敝?”
嘴里说话,手上可没闲著,两柄八十八斤重的金瓜锤仍然不停的起起落落,映著日光,煞是好看。
铁蛋举眼只见这人四十左右,修眉凤目,颇为英俊,脸上挂著一股闲散懒意,但当眼珠转动的时候,却每每流泄出极其浓冽的强悍霸气。
又听一人打著酒嗝道:“你这人太爱卖弄啦!苞孔雀一样,却不知孔雀的尾毛如果脱光,可比鸡还难看哩。”
人随声起,一朵云似的飘上棚顶,右拳拳势流转,如同一个圆圈套向白衣汉子腰际,左手却去夺那两柄锤头,正是“李白怕”李黑。
白衣汉子剑眉微皱,讶声道:“太极……”
彷佛顾虑人多口杂,“拳”字便没出口,左掌诡异绝伦的逆向一封,李黑顿觉一股更大的缠力卷上手臂,赶紧“肘底看拳”,屈左肘,撤右手,身形疾转,右顺左逆,“高探马”
迳取对方胸口。
那汉子嘿然冷笑。
“你还不够火候。”
左掌倏地朝外一崩,旋风扶摇,□□袭滚,硬将李黑崩落地面,右手依旧一上一下的玩著两只锤子,棚底人众又叫好不迭。
赫连锤气得跳脚。
“你这酒鬼,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李黑可丝毫也不惭愧,笑道:“你个大锤子都被人家拿跑了,却不丢脸?你有办法,自己上去讨去。”
赫连锤怒道:“废话!我要是能高来高去,那还用得著你呀?那狗王八蛋若敢下来,看我不把他的头打掉!”
那汉子哈哈大笑。
“‘东宗’原来尽是些练嘴皮把式的窝囊废,今日大大领教了……”
话犹未了,众人忽觉眼睛一酸,紧接著“波波”两声轻响,人影乱晃,又见那两只大西瓜冲天飞起,重重跌下,恰正跌在赫连锤脚前,“咕咚”直没入地面,连寸柄儿都不露。
众人这才看清棚顶上已多了一名满面病容的年轻男子,都不由暗自咋舌:“好个厉害的病表!”
铁蛋低声向无哀、无恶道:“此人就是‘病猫’林三,‘白莲’东宗的第一把好手,连韩不群都及不上他。”
无恶哼道:“师父当年超群拔俗,致招韩不群之嫉,这林三若再留在东宗,将来必定没有好下场。”
铁蛋心里不由动了一下,却闻左首茶棚内采声如雷:“二师兄,高哇!”
铁蛋转目望去,只见帅芙蓉、唐赛儿、罗氏兄弟全都在场,忙把头一低,想先偷著看他们到底搞些什么勾当。
但见林三拱了拱手,道:“何天王,承让了。”
迳自飞身下地,走回棚中。
铁蛋又吃一惊。
“何天王?别是北宗‘四大天王’的何妙顺吧?”
他这一猜可猜得正著。
当年高福兴初起作乱之际,势力尚很薄弱,汉中卫发大军追捕,兵次平阳关,重重围里,眼看就要把高福兴擒住正法,何妙顺却只率领百余人,突出逆战,杀得官军大败亏输,北宗声成因而大震,何妙顺自然功居第一,名列“四大天王”之首。
赫连锤见林三和对方旗鼓相当,嗓门儿可更大了:“咱们嘴皮把式的滋味如何?来来来,咱们找个僻静处所,再让你多□□。”
赫连锤举腿要走,忽然想起自己的家伙还没在地皮下面,又回身来拔,怎奈这块地非比寻常,竟像地里长有牙齿,任他拔得脸红脖歪,只是不动分亳。
忽闻右首茶棚内一个奶娃娃般的声音笑道:“这块地也有嘴呢,跟你一样,就欠人家刷他耳刮子。”
接著就见棚底走出三条大汉,一个胖子,一个瘦子,另一个则弯低著上半身,走到天光底下方才把腰干一挺,直比站在棚顶上的何妙顺还高,正是“二天王”陈二舍、“三天王”
仇占儿和“四天王”金刚奴。
唐赛儿拍手笑道:“这些泥巴神像都没塑好,个个奇形怪状,塑像老师傅该打屁股。”
陈二舍、仇占儿一齐狠狠瞪了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