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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芸,要二哥怎么做你才能开心起来?只要你说,二哥马上帮你办到!”
  妆台前的小姑娘微侧起头,置气道,“好!那你帮我把师父找回来!”
  福康安面『色』一黯,颇有微词,“除了这个,哥什么都能帮你办到。”
  芸芸将他带来的满桌玩意儿推翻在地,别过身嗫嚅着,“我只要这个!”
  甘愿罢了宫中早课的褔二爷,伏低做小地在妹妹房中哄了小半晌也没得个好脸『色』,不免有些焦躁。
  捏着扳指在阁中来回走了几趟,终耐不住俯下身擒住了妹妹的双臂,“芸芸,那个陆茗给你下了什么蛊将你『迷』成这样!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为了一个两姓旁人同母亲吵架,折磨自己,有意思吗!”
  不知是被她的举动吓住,还是大病未愈下灵台不清,芸芸没有半分挣扎,剪水双瞳呆呆地望着他,“二哥,额娘和我,你更喜欢哪个?”
  “这···芸芸,你和额娘对我来说,都是一样重要的人,为什么突然问这种话?”
  她挣开兄长的禁锢,转向妆台,垂眸低首,“我真傻,二哥你也是男人,在你们男人眼中,一个一无是处的我,怎能与当世的第一福晋相较,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芸儿,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你是额娘的女儿,自是遗传了额娘的优点。打小皇伯伯就夸你的模样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虽在琴棋书画方面弱了些,不甚好学又调皮捣蛋,可你依旧是二哥心中最好的姑娘!”
  褔康安的此番话令芸芸似醍醐灌顶,斗志昂扬,“琴棋书画,知书达礼,我明白了,我原来是输在这里,二哥,你去帮我找全京城最好的乐师来!现在就去!我要学琴!”
  看着妹妹眼中的坚定,他捏了捏小丫头的下巴,颔首道,“好,哥哥这就去给你找!”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么捏着她的下巴,温言细语,撩拨引逗。当自己全数沉沦,陷入其中的时候,又这般决绝而去,伤人肺腑。
  离家出走前的她,心中尚存着对二哥的妄念,可这一遭回来,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情爱,对二哥,反倒少了许多避讳介怀,念及过去,只觉可笑。
  褔康安出门的那一瞬,芸芸眼中的泪水崩然滴落,伏在妆台前紧捂着胸口抽泣,她不敢放肆地出声,因为自己的任『性』已经伤害了母亲,她不能再让阖府中人为她担心了。
  她傅芸芸要坚强起来,做一个温柔知礼,六艺皆通的女子,待到那时,再碰见那个人,她就拥有了他喜欢的一切,他就再没有理由将自己推开了。
  “师父,我正在努力学着做你心里那个芸儿,你会回来看我吗?只要你能再回来,我不在乎做谁的影子,只要能陪在你身边···”
  闺阁的门扉被轻启开,宽厚而温暖的手掌抚上她的肩,这是梦吗?
☆、第一百零一章 别苑琴思
  傅芸芸哭着笑转身,一声师父还未唤出口,便黯下了眸子。
  “阿玛,怎么是你···”
  旗人家的姑娘十五岁的年纪早该说亲了,因着傅恒不舍女儿,对上门求亲之人又颇多挑剔,芸芸才得以待字闺中至今。
  可他却未早些发觉,女儿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心事。
  “怎么,咱们芸姑儿不想见到阿玛么?”
  傅芸芸有些理亏地低下头,“女儿当然欢喜阿玛来了,怕只怕阿玛是来替额娘立规矩的!”
  他摇了摇头,“你每每同你额娘拌嘴,哪次阿玛不是偏帮你多些,只是这回,是真伤了你额娘的心了。”
  “我知道阿玛,额娘一定又同你告状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惹她生气了,女儿会搬到别苑去专心学琴,学成之前,不会回来了。”
  他深知女儿的『性』子与她一般无二,强留也是无用,“也好,趁着别苑边的果林正值收成,去散散心,好好将养身子。”
  芸芸莞尔一笑,牵着父亲的衣角蹭了蹭,感受着父女间的温情。不愧是自己从小敬仰的男子,父亲有着宽广的胸怀,和一颗细腻解人的心,额娘,是幸福的。
  “阿玛,可以帮我悄悄偷一本额娘的琴谱当做离别的礼物吗?”
  “嗯?”
  傅恒有片刻的疑『惑』,随即便明白了女儿心中的小九九,“好。”
  因是迁居养病,芸芸只带了侍女阿蘅一人随行。嘴硬心软的棠福晋在门后眼瞧着女儿与家人的道别,黯然神伤,最终却仍未出门相送。
  京郊的别苑是三进的院落,前边护院,后边婆子,中院是主人屋。
  周围果林环绕,还未进门,便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甜香。阿蘅馋吧着嘴道,“小姐,奴婢早前就听府里的老人说过这座别苑,当年福晋一过门便迁居至此养病三年,是以老爷将此处陈设地十分雅致。今日托小姐的福,终于有幸一见,还能在此长住,奴婢当真是···好生欢喜。”
  养病三年?恐怕就是这三年时间,额娘与师父携手云游,度过了一段悠然自得,令师父终生难以忘怀的时光吧。
  芸芸漫过一丝苦笑,在旁人看来却是莞尔,食指轻弹侍女眉心,“我们阿蘅姑娘钟意的,恐怕不是这儿的景致,而是···这扑鼻的果香吧。”
  她淡然如风般的笑语,令阿蘅也不禁释怀,“小姐怎么知道?”
  “你瞧瞧,这哈喇子都快流到下巴上了,你问问门前的护院,只是不敢笑你罢了!”
  阿蘅笨拙地『摸』了『摸』后脑,“小姐惯会笑话我!不过阿蘅欢喜,小姐终于变回从前的样子了!”
  “哦?我从前是什么样子?”
  “嗯···整天乐得屁颠屁颠的,一天不挤兑奴婢就浑身不自在,只要您在,府里头就是一片欢欣,不像此番回府之后,眼里总断不了泪水,有时哭出来,有时只是噙着,看得奴婢们也都是愁云惨雾的!”
  言罢,芸芸望着秋实,久久无声。
  “小姐,是阿蘅说错话了吗?”
☆、第一百零二章 爱屋及乌
  “没有,谁又喜欢爱哭鬼呢。”师父自然也是不喜欢的。
  她一身藕『色』汉装,百褶的罗衣裙摆拂过门槛,径直走进内院。
  后院的婆子早早便侯在了中厅,因不是内家的,礼仪也十分粗俗,咋咋呼呼略带着些乡音禀报下情,大意是二爷请来的琴师已安顿妥当,随时可供传唤。
  这一番话,阿蘅一时听了,竟笑地合不拢嘴,“喂,你这婆子是打江南来的吧!”
  那婆子一懵,“小的是苏州人士,姑娘你耳朵可真灵光!”
  芸芸本无意知晓院里人的底细,只是乍听得江南,苏州,这些地名,不由动容。抬眼去细细瞧了眼庭中的婆子,原来师父的家乡人,长的也并非都如他那般气质高华,俊逸『迷』人。
  她扬了扬手,示意众人起身,独独指着那婆子道,“你,从今天起便是这别苑的管事,往后,多来我院中走动,知道了吗?”
  “是!小的遵命,小的这就去摘些时令果子给小姐尝鲜!”
  那婆子一朝得势,自那日后,越发感恩戴德,上赶子地讨好上边。但凡是芸芸未练琴的时辰,总能在围房内瞧见她水桶般的粗腰摆『臀』。
  剥桔子的手上老茧肥厚,指甲修剪地也不甚整齐,自家主子每每欣喜接过她处理过的食物往嘴里送,阿蘅都很是看不过去。
  这会儿终忍耐不住爆发,“我说徐大婶子,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病从口入,你给主子剥桔子之前,能不能先把你那双腌臜手给洗刷干净!”
  “诶诶!是,姑娘,小的这就去洗!”
  如此闹了一场,芸芸虽未作声,一张脸却沉了下来,独个儿拿起桔子就要下手剥。
  “小姐,你的手今儿早上才上过『药』,哪能又干这些事,还是奴婢来吧!”
  她放下手边劳什子,语意极平和道,“阿蘅,若有人拿你方才那番话数落你,你是何感受?往近了说,徐婶子是院里的管事,你该给她脸;往远了说,她的年岁足以做你我的祖母了,又是背井离乡的,更要尊重她。这些日子若没有她在边上唠嗑,恐怕天要更长了。”
  阿蘅点头称是,毕竟年纪小,心中自然也是不服的。自己与小姐打小一处长大,如今还不如一个南边来的婆子得心意,难免懊恼。
  只是她又哪里知道,能讨欢心的不是婆子的南音,而是芸芸爱屋及乌的缘故。留着那婆子在身边,就好似能离他更近一些,听她说家乡的风土人情,她便能更了解他一些,知道那位苏州人士或许会喜欢的家乡小吃,知道他也许走过的小桥,看过的河畔金柳与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