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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玉兰已经收拾好了脸上的泪痕,补了脂粉,捧着一件暗青刻银丝的锦袍走了进来,声音也是低低儿的:“三爷,再是妾身说错话惹了三爷生气,三爷也不该跟自己的身子过不过,这样湿淋淋的一身,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两人的夫妻关系虽然相敬如宾,除了新婚那会儿,姚玉兰也很久都没有自称过“妾身”了,这样的自称,显得两人之间格外的生分。
见姚玉兰赔着小心,沈瑞默了片刻,才开了口:“过来吧。”自己先伸手解了腰间的系带下来。
姚玉兰连忙上前服侍他换外衣,小心翼翼地看着丈夫的脸色轻声问了出来:“可是妾身先前言语间有什么不妥?三爷说出来,妾身今后一定改。”
沈瑞有些疲累地闭了眼睛,任姚玉兰帮他整理着衣襟:“不关你的事。”停了停又才补了一句,“我刚才一时心急,并不是对着你的,你别往心里去。”
姚玉兰心里就落了定,瞧着自己丈夫一脸倦容,马上就猜测起他刚才为什么生气的事来。既然不关她的事,那就是因为四弟的事了,刚才她跟丈夫说的,就只有四弟的亲事这一件事。
沈家虽然以武出身,沈瑞却是走的文臣的路子,最是讲究清名和规矩的。莫不是丈夫觉得四弟当街跟秦小姐有了肌肤之亲之事,是给沈家脸上抹了黑?
其实事发突然之下,哪有那么多规矩要讲,何况公爹当机立断马上去了成国公府表明意思,还让婆婆去殷国公府请殷国公夫人明天就去保媒提亲,处置的这么快,这桩意外很快就会被宣传成一桩美事,于武侯府、于丈夫的名声并不会有什么妨碍的。
姚玉兰想了想,就轻声开解了几句:“惊马本来就极其危险,秦小姐又是那般娇弱的一个人儿,四弟心中怜惜怕她会受伤,才会一时情急地抱了她出来;这本就是事急从权,加上咱们府上马上就会过去提亲,想来不会对两家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的。”
阿昭若是娇弱,这世上怕是再没有康健的女子了。沈瑞心中大摇其头,却突然一动,敏锐地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四弟见过秦小姐?”
如果姚玉兰不是知道沈谦见过秦云昭,怎么会说出秦云昭娇弱,沈谦心中怜惜的话来?
沈瑞的眼光有些冷厉,口气带了质询,姚玉兰心里咯噔一下,虽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惹了丈夫生恼,也连忙先把自己撇清:“昨天我陪母亲去开元寺上香,因为怕人多拥挤出什么意外,是四弟过来接我们回府的。
母亲让四弟去了抱福岩祈福,四弟应该就是在开元寺后山遇见了秦小姐。我…瞧见后来四弟亲自送了秦小姐上马车,秦小姐的身上还披了四弟的披风。
当时我还问了一句,四弟说是碰见秦小姐跌了一跤,弄脏了衣物,就把披风借给她了。我瞧着,秦小姐那般柔柔弱弱的,四弟似乎很是关心她……想来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今日见了秦小姐的马车惊了马,四弟才会冲上去相救。”
其实说到底,姚玉兰也有些憋屈,沈谦这门亲事并不会对武侯府的声誉有多大影响,反而今后应该对嫡嗣有好处,可丈夫今天却莫名地因为这事给自己甩脸子,她虽然一件件都解释的清楚了,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姚玉兰说得清楚,沈瑞却是脸色一暗:“昨天秦小姐也去开元寺上了香?她一个人去的?”在他的印象里,并没有觉得秦云昭会是一个喜欢在寺庙里溜达的人。
“是…跟我堂妹锦云一起去的,两个姑娘家说的来,就一起约着出来玩吧。”姚玉兰声音微微一顿,还是说了姚锦云出来。
“昨天母亲怎么又想着亲自去上香了,往年不是都嫌路上挤,让下面过去施粥上香的吗?”沈瑞声音淡淡地问了出来,没有忽略姚玉兰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姚玉兰到底还年轻,又不是宗妇,做不到情绪分毫不露,帮着婆婆设计小叔这件事,确实让她有些尴尬,自然也不肯跟丈夫说出实情,只含糊了一句:“许是母亲想听大师讲讲经吧。”
“后面见路上人多,母亲就让人唤了四弟过来接你们回府吧。”沈瑞轻述了一句,见姚玉兰脸色微红地点了头,突然心中就升起了一股烦闷。
不用姚玉兰再明说,他已经明白,母亲这段时日暗中的相看,就是想打着四弟亲事的主意,却是没想到母亲竟然就把这主意打到了秦云昭的身上。
这还是沈谦来瞌睡,母亲就给他送上了枕头!母亲自以为自己是螳螂,却不知道那蝉实际是黄雀。秦云昭哪里是面上看着那娇娇弱弱的样子,母亲只瞧着她表面像个是软弱好拿捏的,又没有得力的娘家,实际上……
他这里绞尽了脑汁不动声色地想促成父亲把四弟的亲事定下来,眼看着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偏偏母亲在这时搅了这一手。
想来昨天瞧见秦云昭披了沈谦的披风在身上,母亲还心中如意吧,她却是没想到,人家早看破了她的心思。一件披风算什么,在崇阳街当街直接来个英雄救美,情急之下肌肤相亲,这才是用清白为引,把亲事板上钉钉!
就差这么一点时间,竟是让沈谦早下手为强了!可叹母亲还心中欢喜地去了殷国公府请人保媒提亲,父亲也赶急去了成国公府表态做实这事……
这一下,不仅彻底断了自己对阿昭的念想,没了姻亲这张可靠的投名状,莱国公府那边又会如何反应?沈瑞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今夜,他注定是无眠了。
“王爷怎么还没睡?”
一名侍卫轻声问着,另一人则无奈地摇了摇头,并不出声;王爷今天在崇阳街见着沈将军从马车上救人之后,就一直心情低沉,这却是他这做下属的不敢置喙的。
赫连容渊其实已经听到了外面值夜侍卫的话,却还是慢慢抚着搁在桌子上的一把匕首。
宿铁匕首虽然样式普通,却是当初阿昭送他防身的,只是现在匕首的剑身被保养得雪亮,过去那些或酸或甜的时光却再不会回来了。
惊马拉着马车跑过他跟前的那一刻,他几乎想不管不顾地就冲上马车去,最终却还是忍住了,只是眼睁睁看着乔装下值回来的沈谦跃上马车,然后把阿昭抱在怀中,跳在当街的众人面前。
抚在匕首上的手微微一抖,保养良好的刀锋就划破了指尖,一抹鲜红的血沾在了雪亮的剑身上,在灯火下格外地显眼。再是十指连心,又怎么抵得过椎心之痛……
☆、320。第320章 不满意和满意
沈谦送了秦云昭回成国公府后,还在府中跟成国公和华灵闲坐了一阵,稍后就听到国公府下人来报:“武侯来了。”
成国公去前面等着了,华灵偷偷跟沈谦挤了挤眼,压低了声音:“恭喜师叔心想事成!”沈谦忍不住笑了笑,才掩去眉眼中的喜色,肃着脸也跟着迎了出去。
惊马救美被敲定成了一段佳话,前院几个男人自然杯筹交错,放开心情吃喝起来。后院里,暂时跟秦云昭住在一处的慕璃也忍不住为好友亲事将定而高兴。
崇阳街上发生的事,自然是秦云昭和沈谦两个都商量好了的。沈峻山先是听到四儿子将自己的披风借给了秦云昭,心中刚有疑虑,马上又被他当街救人一事给震住了。
他能袭了一品的武侯爵位不降等,又能任了从二品的御林军护军参领实职,也并不是无脑之人。在过来成国公府的路上,已经想明白了些事。
他也是旁敲侧击地跟沈谦隐讳提过跟莱国公府联姻的事,可这儿子却愣是装聋作哑不肯接话,怕是回京后多少听说过宝怡郡主有些娇惯,心里并不喜这亲事。
昨天开元寺上香,怕是尚氏有意让秦云昭跟谦儿照面,也不知谦儿是否知道尚氏的盘算,竟是一见之下,就看上了秦云昭。
若将秦云昭跟宝怡郡主放在一起比,自己自然是要选择宝怡郡主那边的,想来谦儿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先下手为强,昨天看上了人,今天就在人家的马车上动了手脚,竟是让那位秦姑娘直接跟他有肌肤之亲。
这一下,逼得自己这当父亲的也不得不帮着儿子把这桩亲事定下来了……也不知道那位秦姑娘是怎样的一个娇美人儿,竟让谦儿宁可去娶尚氏有意推出来的她,也不愿娶宝怡郡主?
宝怡的身后,可是莱国公府和皇后一派啊,而秦氏跟成国公府虽然有一层关系,却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从小失了教养;如今能迷住儿子的,定然只是她的那张脸罢了。谦儿是娶妻,又不是纳妾,挑着那么好的颜色做什么?
酒酣归府,沈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