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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那温度从脸颊离开,带着轻柔的风,沉重的步,直到木门戛然开启又被关上。
夏夏缓缓睁眼,意料之中地看着一对人影渐行渐远。
她早就知道,他是成大事的人,所以他隐忍,所以他狠绝。
那个朱氏固然后台强大,她现在固然可以迫他弯折,可是等到有一天,他羽翼丰满,她的后台对他再构不成威胁呢?
敌人大可杀死了之,可她是他的妻,她必然要辅佐他,而他,也必会记着今日的忍辱负重。
如此,那不甚美好的未来,几乎可以预见…
而那个所谓要她后悔的誓言,名目上说是为她夏夏,其实,真正应该是为他自己吧?
他这样傲极狠极的性子,今日受到的胁迫与屈辱,他日必会加倍偿还给她吧?
夏夏轻哼一声,对自己客串了导火索的角色略觉可笑。更可笑自己成了钟离施展手腕的借口和理由。
药性在四肢百骸流窜游走,不算十分痛苦,却给身体带来了太多软弱,以至于内心处躁动愈发狂烈,几乎要伺机而破。
她缓缓弓起身,摸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用力刺在手背上,希望借着疼痛以保持自己理智清醒,
只是她的力道实在太小,麻药和烈性毒药同时消耗了她太多体力,饶是金焱锋利无双,也只割出一道浅浅的口子。
她不得不在毁灭性的欲丨望中挣扎,她开始痛恨这种为人掣肘,身不由己境遇,直到沉沉跌落梦魇之中,仍不得安宁。
再次醒来的时候,梨落的药性已经过去,夏夏习惯性呆愣一阵,然后发现自己依旧清醒。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总觉得,有一天一觉醒来,自己就会不再是自己。
手背上的刺痛将她拉回神来,却看见已经包扎了厚厚纱布,一心惊,摸向枕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匕首还在。
那是公子陌送给她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虽然后来落到乐乐之手,还是她强取豪夺来的,可于她来说,终归是有不一般的意义。
☆、犹记得
地上碎瓷早已收拾干净,屋门半敞,桌上飘着甜香的气息。
然这种气息对夏夏而言不但不能促进食欲,反而另她反胃作呕。也许是早已吃腻了甜食,也或许是因为那气息中掺杂的一丝药味。
门口传来脚步声,小蝶端着一碗热汤进门,见夏夏坐起,勉强一笑:“夏夏姑娘,你醒了。”
她的语气不似平常泰然,连走路的步伐都略显僵硬,夏夏愣了愣,忽然想起君陵尹常常罚红楼几人跪得久了,就是这德行。
“姑娘午膳也没用,这会儿应该饿了,先就着这些清淡菜式垫垫肚子吧。晚上让管家多做些好吃的。”小蝶放下汤碗对夏夏说,无意在她包扎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眼,眼神多少有些落寞。
好好的一件衣裳,就这样毁了。
曾经她就劝说过王爷,防着夏夏身上带有利器,可他仗着大量麻药作用着,从来也不曾放在心上。没有他的命令,她也不好逾矩,处理伤口其他就假装没发现。
“我不饿。”夏夏扫了一眼桌子,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
“大概是饿过了,不过还是多少吃点吧?”小蝶看着一脸无动于衷的夏夏,声音放低,带着些央求道,“王爷回头再过来,知道我们饿着你,定然又要罚我们了…”先前她们把王妃漏了进来,她是钟离的直系属下还好,不过被罚跪了两个时辰膝盖有些麻木,可怜的王管家一大把年纪还挨了板子,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在下人丢了份不说,现在还趴在床。上动弹不得。
虽然,这件事她们明明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失职就是冒犯王妃那个恶妇…她们仍是注定要做王爷的出气筒…
好在王爷至少不会要她们性命,王妃却是不好说的…
然而,夏夏好像没听出那话里的意味,神色不动,也不好奇,却勉强站起了身子,慢慢挪到桌前。
琳琅满目的一大桌,直接挑了一碗小小的甜羹汤端起,一口气饮尽大半。
放下碗,坐回床边,仍是一言不发。
却生生堵住了小蝶的口。
那满满一桌,也唯有那甜羹汤是关键,若是她没有喝,晚上也还会有专门预备其他花样。
夏夏心中冷笑,所以说,谁也别在谁跟前做样子,麻药也好,毒也好,她都照喝就是了,没力气计较。
小蝶愣愣瞪着夏夏,又回头看了眼桌上十几分之一的选择,最终也收拾起了表情,默默将东西开始撤下去。
无可奈何招了罪招了罚,心里不是没有怨气的,可这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还是有的,甚至侥幸想过,夏夏若真被王妃弄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免得王爷踌躇不定。
可当夏夏真的乖顺地将一碗麻药饮尽,眼里全是明悟通透时,她仍不免有怅然的感觉。
犹记得初见时,那女子女扮男装混入水月居,在她下迷香时倏然跃起,也是那么通透地笑侃她,调戏她,只是那时那双明动的双眼,现在却再无波澜了。
☆、为什么伤害自己
小蝶收拾完,默然退出屋子,将屋门带上。
夏夏闭了闭眼,枯坐一会儿,才从枕下掏出匕首。
她的忍耐已经快到了极限,哪怕是在这样一种几乎心如死水的状态下,她也仍能感受到忍耐走到了边缘尽头。
不得挣脱的囚禁,无力反抗的屈辱,各怀心思的谋害算计…这一切一切到何时才算尽头?
麻药也不是不可缓解的,特殊的疼痛,大肆的放血,土办法永远是它的克星。然,付出的代价也是未可知的。
只是,大概也比继续看眼前那一幕幕令人作呕的戏令她畅快。
她缓缓举起匕首,凝视着才被包扎过的手臂,眼神冷然。
真的…不可忍受了吧…
就算失血过多会导致心神失守又怎么样?就算变成一个只知道恨的行尸走肉又怎么样?
她不该恨吗?她没资格恨吗?
她应该继续咬牙忍受这永无止境的谋算陷害和囚禁吗?
他们…他们…所有这些人,当她夏夏是什么?!
冰凉的疼痛划破手臂,刺目的鲜血缓缓渗透而出,如罪恶的源泉,深深映入夏夏眸中,反射出奇异的光晕。
那些身体中无力的木然感似乎也随着这血液在慢慢消失而去。
犹记得…曾经,也有这样一天,她同样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从身体里一点点流走,深刻而绝望地闭眼。
那一天,她同样因中毒全身麻木,连疼痛的感觉也并不分明。
命运的轮回是这样可笑,记忆和现实居然就在眼前这样一点点重叠。
门忽然被推开,夏夏下意识地回头,出神的目光中还泛着点点紫红光彩,脸上冷冷的笑意还未及褪尽。
钟离就看着这样一张熟悉的脸庞上带着全然陌生的表情,讽刺般地看着他。
目光下移,触及到的却是一片惊心的红。
“你干什么?!”他勃然大怒,飞速冲上前,将夏夏手中的匕首一把劈落在□□。又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迅速点穴帮她止血。
那总是笑意不及眼底的眸中此刻居然深深刻画着不可名状的愤怒,手中压抑不发的力道几乎要扯碎夏夏的肩骨。
夏夏眼神淡然,紫红光芒渐渐散去,只是有些困惑的看着眼前人。
他在愤怒什么?这个从不轻易暴露情绪的人为什么此刻如此肆无忌惮地愤怒着?
是了,他有一个不叫人省心的王妃,定然又给他增加了不同寻常的压力吧?真想不到,骄傲自我如斯的人,也可以隐忍待发到这样的地步,也可以甘心情愿暂受一个女子摆弄,真让她自叹不如!
那个女人要杀了她,现在她却活了下来,他会不会苦恼呢?
“为什么这么做?”钟离声音低沉,死死盯着夏夏的眼。
夏夏并不回应。
告诉他她的力量会因此慢慢恢复?告诉他她在不惜一切代价摆脱他?她不傻。
钟离见她木然不动,声音愈发恼火起来:“为什么喝她给的毒?为什么伤害自己?让你呆在我身边,难道比死还要难受?”
夏夏睫毛微颤,略略低头,嘴角讽刺的意味慢慢扩大。钟离难道以为她是在自杀?
然她嘴上却反问:“她给的不能喝,你给的就能喝?”
☆、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钟离一怔,好一刻才领悟到那话里的讽刺意味。
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眸光愈发深邃,心中的火焰呈现出燎原之势。他忽然咬着牙森然道:“对,你夏夏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其他任何人,包括你自己,都别想从我手里取你性命!”
夏夏看着那无比坚定的眸,忽然冷笑了一声:“钟离,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你说什么?!”眼神微闪,黝黑的眸里恍然泛出危险的光泽。
那张木然的面孔,一旦泛出一丝丝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