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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错了吗?
昨天以前她可以肯定地说没错。而当那个一脸苍白的人躺在离她不过几步远的地方时,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喜欢他。”小厮看了她半晌,陡然提高声音,“所以你该回到他身边。”
叶裳容苦笑,不由自主地又向屋子的方向,或者说向他所在的方向看过去。“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这个资格。”
“公子他是不会放弃的。”流离彷佛大声宣告一样,突然用力将托盘连药碗一起塞给叶裳容,然后大步离开了院子。
叶裳容一怔,不由失笑,转身慢腾腾地走回屋子里。就算流离不塞药碗给她,不见他清醒她也是不会走的。
屋子里还是那个样子。微暖的空气凝滞下来,只不过熏香换成了淡淡的药香,或许还有一丝血腥味。叶裳容将托盘放在桌上,几无声息地走到床边坐下。
将离仰卧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微皱着眉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他的伤口从腰侧延伸到下腹,依大夫所说虽没有伤及脏腑,却因为伤口过深又拖延得太久,所以失血很多。
叶裳容忍不住伸出指尖,企图抚平他眉间的不适,却又不忍心用上一丁点的力气。她指尖下滑,从鼻梁到鼻尖,然后落在唇上。
那柔软的薄唇,本该是粉色的,如今却苍白一片。
“对不起。”叶裳容俯下身子,低声在他耳边道歉,“是我连累你了。”
“你没事就好了。”将离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往日如丝绸般的声音,听上去暗哑不少。
“都是我不好。”她额头抵在他的枕头上,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如果你有个什么,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不是没事了吗?”将离试图轻笑,却因为扯动伤口而脸色一白。
叶裳容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将情绪压抑下去。她抬起头看向将离。
她曾经觉得,将离是地狱里爬出来的艳鬼。而病弱似乎将他身上的怨戾消除干净,那双妩媚的凤眼里满是柔软的水光,深情款款得几乎能把任何人都溺毙其间。
“先喝药。”似乎发觉自己的眸光变质,叶裳容猛地转头扯开话题。
将离眼中闪过一丝暖色。他没有说破,只是顺从地企图坐起来。但他不过笑了笑就扯动伤口,更遑论坐这样的动作?于是将离甚至连手肘都没能撑起来,又颓然倒回去。
“用勺子吧。”将离无奈。
叶裳容点了点头,转身用右手拿过药碗。
托盘里去苦的蜜饯都备妥了,但是偏偏,没有勺子。
叶裳容顿了顿,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将离见叶裳容犹豫,又要挣扎着坐起来。
叶裳容只能叹口气,先将托盘放在床沿上,然后右手拿起药碗将药含进嘴里,最后俯身下去贴上了他的唇。
一口,两口。
小碗里的药不过三口的分量。而最后一次将药渡过去之后,她并没有急着坐直身子。
只是单纯的,她的唇贴着他的唇。
她差点,就失去他了。
彷佛只是一滴水落下般轻盈,恐慌将虚伪的宁静彻底击碎。而这样的碰触似乎也无法再抚平她的不安与惶惑,不能让她确定他的平安。
她分开他的唇,用尽浑身解数地吻他,直到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却依旧恋恋不舍地不肯离他太远。
“什么时候回去?”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添上几分并非伤痛的暗哑。
她不提,他却说了。
叶裳容一瑟。
“再一会。”半晌,叶裳容才轻声说了那么一句。
她轻轻地掀开被子,将耳朵贴在他光滑的肌肤上。听着他的心跳,她慢慢闭上眼睛。
他拉过她的手,握住。
“那天之后,我没睡踏实过。”将离闭上眼睛,“所以至少等我睡着了再走。”
起初,叶裳容似乎没有听见。
过了好一会她才又贴近了些,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回府
叶裳容回到刘府时下起了小雨,她素来嫌打伞麻烦,于是便冒着雨向静园走去。绵绵密密的春雨看似扑面微凉,却只一会功夫衣衫就湿透了。
静园里似乎终年都比外面冷。她才跨进月亮门就是一瑟,急急忙忙跑进水榭里,却不知怎么的突然一阵晕眩,于是只能坐下稍歇。
她喜欢这个位置。水榭虽四面透风,却只有这里才离静池最近。去年一整个夏天,她与刘启文对坐闲谈就是在这里。她转过身就能看见半截向假山上延伸的小径,而小径的尽头是刘启文的屋子。
不期然间,她又想起将离脸色苍白的样子。他为了她受伤,“于情于理”她都该留到他脱险的时候。
但是,她留下来只是因为“于情于理”吗?
彷佛心口被塞进了一块大石,压得寒冷在其下凝成坚实的一团,让她连气都叹不出来。
不是的。
她一阵黯然。
在愧疚感之前,她的思恋首先爆发了出来。她甚至都怀疑,如果将离在睁开眼的瞬间就要求她留在他身边,她是不是还能拒绝。
将离啊,那个如此诱人,如此美艳,又如此阴郁的男人。
她也许是怨恨过他的,但是再多的怨恨在她双手沾满他的血液时,也只能被消弭得干干净净。于是过去的甜蜜温暖又毫无阻滞地开始在她眼前晃动着,用一种无可驱散甚至也不能忽略的方式。
一阵冷风吹来,叶裳容一瑟。
这里是静园的水榭。她竟然……
在君宁的地方,思念将离。在离她亲口允婚的男人不远处,思念着另外一个男人。
瞬间,自我厌恶像潮水一样刹那间将所有的轻暖微甜摧毁殆尽。自责像决堤的洪水一样迅速扩散到全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拖入水底。
叶裳容咬了咬牙,还是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她该去向刘启文报平安,不能让他担心。
叶裳容摇摇晃晃地,向刘启文的屋子走去。
她曾经坐过的地方,衣袖和裙摆上滴落的雨水几乎连成了一滩。只是她没有注意到,那些水渍不是理所当然的透明。
而是透着一点淡红。
叶裳容扑了空,听绿萱说刘启文在她屋子里等,于是又匆匆冒着雨赶回去。
她走进自己的屋子,被暖气逼得一个激灵。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绿芷坐在门口,看见叶裳容立即松了口气,“啊,怎么衣服都湿……”
“君宁在?”叶裳容截断她的话。
“是。”绿芷点头,“三公子清早就过来,一直在里边等您。”
交代过绿芷去准备沐浴后,叶裳容走进了自己的卧房。
春雨飞微寒和湿气被隔绝在外面。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屋子里,一个青色衣衫的男人坐在桌边啜饮着茶水。他微微蹙起眉,素来的宁静冲和变成了忧虑焦急。
“君宁……”她忍不住轻唤了声。
不用他说话,甚至不用他看过来,只是看见他的刹那叶裳容就觉得心里一松。紧绷了一夜的情绪终于得到舒缓,轻松的温暖伴随着疲倦在身体里荡漾开来。
刘启文立刻抬头,在看见她好好地站着时舒展了眉头。“终于回来了。”虽然没有笑,他的眼神里已经有足够的温暖。
而这样的温暖……
叶裳容一窒,“嗯……”那温暖灼痛了她的眼睛,让她甚至不敢看着他。
刘启文眉头几乎又要蹙起,只是转而轻声问道:“将离怎么样了?”
绿芷回来自然为了报平安。何况她不说,玉儿受了惊吓也不会不告诉他三叔。
“已经没有大碍了。”叶裳容似乎终于找到能打破沉默的方式,于是说话不由得就快了点,“大夫说他虽然伤口很深失血也多,不过总算没有伤及脏腑。只要好好将养一段日子就好,将来或许会留下疤……”
“说起他来倒是没个停。”刘启文垂下眼,手里拿着杯子转来转去。
叶裳容一僵,顿时停下不说了。
而她这样毫不解释只是呆站着,似乎令刘启文更为不悦,“不生他的气了?”从来没有消失过的温暖,用一种能感觉到的方式迅速退散。
叶裳容没有说话。
不仅因为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是因为突然袭来的一阵晕眩。
“对着我,竟然连话都不想说了?”他的声音依旧像天地间最温柔的那缕风,只是其中似乎添上了些许难以抑制的难过。
叶裳容心里一痛。
这是,她的错。
“灼然,我不问你在他那里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刘启文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你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