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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真呆呆伸出手,给罗斯托握了握。罗斯托回身去找件T恤套上,而伊斯特将她让进自己凌乱的房间。孔真坐在沙发上,大脑仍然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猛料。
孔真在伊斯特的驻地呆了十天。十天里,伊斯特和罗斯托两人带着她在驻地四周的风景名胜玩了个遍,但孔真所希望做的民族调查,和两人提了两次,不论是一向对孔真有求必应的伊斯特,还是温和有礼的罗斯托,却都没接口。孔真开始时还不高兴,直到有一日搭伊斯特的直升机飞跃当地闹市区,亲眼目睹了一起惨烈的自杀式爆炸之后,孔真这才明白,当地的状况,和她在纽约新闻里看到的和谐景象,完全是天堂与地狱的区别。
被困在了军营的孔真,同罗斯托抬头不见低头见,整天郁闷到死。
威廉?罗斯托的工作虽然是领着一群兵痞打游击,可这家伙却能把野战军服穿得像燕尾服一样优雅。尽管孔真从一开始就决定讨厌他,但是除了第一次见面时,罗斯托因为刚从伊斯特的温柔乡里爬出来而没穿上衣之外,这个毕业于剑桥大学古典文学系的温雅金发军官,却实在是让存心找茬的孔真死活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但孔真还是决定讨厌他,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不是司徒文晋,而伊斯特和司徒文晋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从十七岁相恋开始,伊斯特和司徒文晋两人就如橡皮糖一般日日黏糊在一起。可从西点毕业之后,一人登上星舰,一人远走西非,两人莫名其妙就分了手。对此,两个当事人都不愿多谈。听未婚夫谢元亨说司徒文晋两年多来失魂落魄,因此孔真觉得这一定是伊斯特受不了异地恋,而整出了什么折磨司徒文晋的幺蛾子。这次来南美看她,孔真也是有借机替这对恋人说和转圜的意思。可无论如何没想到,一直以来把司徒文晋放在心尖上的伊斯特,居然转身就恋上了他人。
而这个威廉?罗斯托,即便是偏颇如孔真,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是被他的温柔巨网网住,就算是多任性的女人,都逃脱不了乖乖爱上他这唯一活路。
更何况他对伊斯特那么好。
尽管司徒文晋对伊斯特也一向是宠着惯着,但两人毕竟同岁,又是同等优秀,一对年轻眷侣,相处的方式自然是携手并肩、相互依赖扶持。而长伊斯特七岁的威廉?罗斯托,对待他年轻任性的恋人,则是将她严严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没原则地娇宠溺爱。罗斯托对伊斯特过分的娇惯,有时连孔真都看不过去,对此,罗斯托只是望着在不远处聚精会神调试直升机的伊斯特,温然笑笑,
“我苦苦追求她两年才得偿心愿。对她,我会尽我所能。”
至今,孔真还记得他温柔语调中的坚定决绝。
但那又如何?此后的十年,伊斯特数历磨难、几经生死,可不论是罗斯托还是司徒文晋,却没有一个能站在她身畔、护得她周全。
结束了对战俘的调查问话,孔真走出医疗中心,正好遇到刚做完体能测评的伊斯特。见伊斯特神情愉悦,估计是医疗中心给她重返驾驶舱开了绿灯,孔真也跟着高兴。伸手揽过闺蜜的胳膊,孔真笑着撒娇,
“梅,陪我去吃印度菜吧。我要无聊死了,元亨这几天忙个臭死,连一起吃个饭都没时间。”
看到孔真,伊斯特本颇为高兴,可听到“印度菜”三字,她却有些犹疑,
“不如我们去十九层咖啡厅吃奶酪通心粉,我请客。至于三十层甲板以下,阿真,最近你还是不要去的好,下面挺乱的。”
孔真“咦”的一声,“昨天还看到宁馨那丫头下去唐人街买外卖呢,我这么大的人了,反倒混得比小丫头没出息了不成?”
伊斯特略一迟疑,觉得聪明如孔真,这种事情早晚要被她知道,只得道,
“因为我们无论如何甩不掉尼亚萨号,所以现在玛洛斯号流言说舰上必有内奸。而尼亚萨号是非洲血统……而且前些天劫持中控室的也多是深色皮肤……”
孔真精研民族学,自然一点就透。孔真出身世家,在大都会纽约自然是无人敢加刁难,但这些年因为田野调查而在世界各地东奔西走,却没少因为自己的褐色皮肤而受到冷眼歧视。
见孔真皱起眉头,知她已领会自己的意思,伊斯特也烦闷道,
“这几天下层甲板出现了不少针对非裔的威胁涂鸦,尽管至今还没真出事情,但是如果战事继续这么胶着下去,人心浮躁,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虽然尼亚萨号的攻击效率已经远不如战事刚刚开始之时,但十天来高强度的运转,已经让二十层飞行甲板的飞行和后勤人员疲惫不堪,士气也一落再落。为此,司徒文晋和伊斯特都大感担忧,却没商量出什么解决的办法。
“那我们就去吃通心粉吧。”孔真晃晃伊斯特的胳膊,想要将困扰闺蜜的烦恼尽数甩脱。
☆、归来
12月14日。
玛洛斯号。十九层甲板,飞行员住宿区。
06:00。
伊斯特抓起军靴,用小钢锉将靴底的防滑锯齿打磨得更加锋利。蹬上鞋,她将鞋带穿过最上面一对铜袢,死死绑了个双结。之后,她穿上厚厚的飞行服上衣,将内防火层的拉链拉到领口,接着一枚一枚扣上外绝缘层的搭扣。接着,她从抽屉里取出柔软密实的飞行手套,先套左手,再套右手,接着十指交叉相握,让手套与手指紧紧贴合。活动了活动手指,觉得满意了,她接着把手套和袖口的搭扣一颗颗仔细扣得严实。穿戴整齐之后,伊斯特拉开衣柜,对着柜门内侧的全身穿衣镜打量了打量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十几年如一日的蓝灰色飞行服,黑军靴黑手套,自己看着都无趣。如果像司徒文晋那样高挑有型,穿飞行制服倒是一道风景;可是自己海拔不够,穿剪裁合体的呢子军服倒还能显出腰细腿长,勉强有个样子,可是穿上厚重的飞行服,就完完全全像个麻袋。伊斯特撇着嘴,嫌恶地看了镜子里的人一眼,嘭地一声关上衣柜门,气哼哼地走出了自己的宿舍。
然后,她就看到那个害得她把大好青春躯体裹在麻袋里十几年的那个混蛋,正双手插兜,斜斜靠着她宿舍对面的墙壁等她。虽然也穿着厚厚的飞行服,但他偏偏就能显出宽肩细腰长直腿,让她一看就有扑上去犯罪的冲动。老天真是不公平的混蛋。
少了疲惫怠惰,多了飒爽飞扬,重新穿回飞行服的伊斯特,和司徒文晋记忆中的那个身影渐渐重合。见她望着自己的眸光清澈流转,司徒文晋不由得温柔微笑,可他哪里知道伊斯特此时正一边心里絮絮怨念,一边却在脑子里把自己扒得连裤头都没给剩下。
今天是伊斯特飞行实战考核的日子。虽然早已是合众国最顶尖的飞行员,但按照规定,换用另一侧肢体进行驾驶舱操作这种大事情,是一定需要重新进行一系列考核评定,方能重新回到飞行编队。之前一个月,伊斯特已通过了无数项体能测试和模拟演练;而今天,她将真正坐进歼击机驾驶舱,弹出舰外,操纵飞机完成一系列规定的任务动作,之后将飞机顺利驶回,就算大功告成,从此之后便能重新在飞行甲板上工了。
虽然说得轻松,但伊斯特是天生左撇子,因此换了较为迟钝的右腿踩制动,加之手上要操作十几个操纵杆和几十个按钮,最初自然完全不能适应,头脑一片浆糊,操作起来也是手忙脚乱,全无章法。开始时候,每次司徒文晋趁休息时间去模拟操作室一边吃外卖一边看她训练,都被这个所谓金牌飞行员所整出的匪夷所思的乌龙,搞得喷饭不止。可伊斯特在学习方面从来都是又有耐心又不怕丢人,因而不过数日之后,模拟操作室的搞笑片,就变成了酣畅淋漓的热血空战大戏,而且结局总是毫无悬念的邪恶战胜正义——因为黑女巫伊斯特总是会选择墨色战机,饰演险恶毒辣的阴暗反角。
因此,对于这次实战考核,司徒文晋和伊斯特都毫不担心。
工作时间里,二十层甲板总是充斥着战机频繁起落的巨大轰鸣,和机械师跑动维修的纷乱嘈杂。而清晨的飞行甲板,却少有地空旷安静。几十架战机整齐地停在停机坪,几名早班的技师,正在不紧不慢地做着维修调试。就连灯光强度,都只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