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无线电的那头仍是沉默。
可在就在嘈杂猛烈得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司徒文晋却明明白白地听到了伊斯特那压低了的轻轻呼吸。
雷达屏幕中,那个代表伊斯特战机的小小光点,正迎着敌军密密麻麻的歼击机战斗群单机直进,悍勇无比。参数表中的弹药储存,正在飞快跳动着急速降低,而与她锋芒相触的战机,正一架接一架地纷纷变成没有生命的沉黯灰色。
无线里,传来其他战机飞行员的一阵阵口哨欢呼,中控室里,有人鼓起掌来,可司徒文晋的耳畔,却只回响着伊斯特的浅浅呼吸。
压抑中带着浮动,克制中带着散乱。
她在哭泣。
仿佛周遭的空气被瞬间抽空,司徒文晋明明在中控室里站得笔直,可他却无比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的的五脏六腑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捏成了核桃般大小,而他的心脏,似乎被压入了铅水,刹那间在胸腔里硌得生疼生疼。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司徒文晋抓起对话听筒,再顾不上中控室里的大庭广众,
“梅,你听我——”
可他的话语,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大交流声所打断。 。
伊斯特掐断了无线电。
☆、牺牲
4月8日。
玛洛斯号,舰外空间。
12:23。
火星赤色的光辉照耀之下;不论是远近的战舰;还是周遭的战机残骸碎片,都是一片血光般的殷红。战舰交火产生的爆炸火光;在这块殷红的幕布上烟霞般次第绽开;是残忍而妖艳的美丽。
面对汹涌而来的天狼星系战机,伊斯特操纵者虎鲨悍勇直进;无人敢撄其锋芒,所到之处,步步皆是血腥杀戮。爆炸的火光,染得她的眼眸一片赤色;可她的瞳孔深处,却仍清泠得染不上一丝烟火之色,正如在一亿英尺之外清辉闪耀的那颗海蓝色星球。
她孤军前进,调校刚猛的虎鲨被她驾驶得愈来愈得心应手,而那艘累累斑驳的敌军战舰,也正离她越来越近。
维尔德罗夫斯克号,建造于公元2945年,舰长九百六十四英尺,甲板三十一层,热核动力,速度快载重轻,最擅长短线奇袭,荷载成员包括战斗编制五百八十三人,后勤补给及家属一百六十八人。
总共七百五十一人。
望着维尔德罗夫斯克号上的星点火光,有七百五十一张面孔,在伊斯特面前,仿佛默片一般次第出现。可伊斯特即便睁大了眼睛,却仍看不清其中哪怕一张脸——直到倏忽一闪,那七百五十一张脸忽地便糅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张年轻女孩的面孔。软软的短发微卷,温柔的双眼含笑,眉梢唇角,似乎带着春日暖阳的温度,令伊斯特即便是深处战场中央,仍似乎闻到香花芳草的气息。
这张脸,伊斯特当然认得。——桑德娜·普兰诺娃,天狼星系年轻将星谢廖沙·阿列克夏的未婚妻,在六年前的二十四岁的青春年华,死在了同合众国北光丸号的空战战场上,死因是来自合众国的一颗杀伤力强劲的中子弹,而投下炸弹的,便是当时北光丸号的飞行官长梅弗儿·伊斯特。
司徒文晋说,她那时别无选择;阿列克夏说,战争的苦痛,不必她一人来苦苦承担。
可她却清楚地记得,一位她曾经敬之如父的教官长曾说过,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生命更轻更薄,也在没有什么,比灵魂更厚更重。这世界上没有绝境,只要听从灵魂的声音,便永远都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
可她却曾让她最可宝贵的灵魂,屈服于对生命的懦弱渴望。
这也是伊斯特直到今天也不能原谅自己的原因。
而六年后的今日,当那枚银色的中子弹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便明白,这是报应,是她六年前愚蠢懦弱的报应。
可面对来势汹涌的天狼星系舰队,面对危在旦夕的那颗海蓝色星球,她却除了将弹头装上自己的战机,竟再没有别的选择。
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她只带了半箱燃油,这会是一次有去无回的孤旅。
她曾向阿列克夏立誓,要用生命与灵魂来保证这场战争的正义。
既然她即将失去自己的灵魂,那么这条生命的存在,也再没有任何意义。
伊斯特将档位加到最高,油门踏到最底。随着发动机的轰鸣,油箱与弹药匣几乎全空的战机,几乎弹跳般冲了出去,而此时,她听见机载无线电里,那个令她十七年来魂牵梦萦、恋恋不忘的低沉声线,失却了往日的温和淡定,正语声急切地向她说着什么。
在震耳欲聋的战火硝烟中,他的话,她似乎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可又似乎字字都如千斤巨锤般重重打在她心底。
——梅,求你,别走。
伊斯特面前的视野,瞬间变得水雾模糊。在刹那生死的空战场上,她只好努力地眨动双眼,让咸涩的泪水滚落脸颊。
阿晋,对不起,我做不到。
我爱你。
但若是没有了灵魂,我又能拿什么来爱你,来爱那么完美的你。
伊斯特伸手掐断无线电。可就在那一瞬间,却有前所未有的恐惧,如洪水一般奔涌而来,顷刻间便溢满了整个机舱,将伊斯特瞬间没顶。
在伊斯特的一生中,有无数次蹈入死亡绝境,可却从没有一次,会令她有如此的绝望和恐惧。
原来灵魂的死亡,是溺水般的滋味。
在窒息之中,伊斯特勉强拉开装有中子弹的弹药匣保险,又将战机的飞行轨道,设置成目标为敌舰最脆弱的下腹部的撞击模式。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伊斯特将后背靠上驾驶座,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边仰头看着已近在咫尺的目标战舰维尔德罗夫斯克号,一边用手轻轻描画着机舱壁一侧镌刻着的,爱人的名字。
长长的三十四年中,伊斯特真正过得快乐的,不过是青葱时代那一晃而过的四五年,和从摩尔曼斯克号返回玛洛斯号后的这七八周而已。可在生命的这最后十几秒,伊斯特的回忆中,却只有喜悦与甜蜜。
绿茵场上的如火艳阳,长岛湾中的点点白帆,帝国大厦的灿烂灯火,西点军校的习习夜风;冰凉的禁闭室里,隔着铁栏的相依相偎;空旷的飞行甲板上,历尽生死之后的紧紧拥抱;清晨的医疗中心,那几不可闻的细细低语;午夜的休息室里,那燃尽理智的抵死缠绵……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分瞬间;每一字,每一句,每一个眼神,每一缕呼吸,她都记得那么清楚,因为此时,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眼前纤毫毕现。
他是那么好,那么好,可到了最后,她却只能如此地让他伤心失望。
阿晋,今后的日子里,你爱我也好,恨我也好,我只求你千万别忘了我。
因为在失去了生命、失去了灵魂之后,只有你的记忆,才是我最后的栖身之所。
伊斯特闭上双眼。
她的战机,被升腾而起的烈火一口吞没。
☆、折翼
4月8日。
玛洛斯号,中央控制室。
12:24。
被掐断了信号的无线电里;一片空虚苍白的交流噪声令人没来由地失魂落魄。从始至终;伊斯特甚至没有向中控室交代哪怕一个字,可大屏幕中显示的她战机的实时数据中;那高到破表的前进速率;那几乎耗尽的燃油与弹药,那已锁定上膛的不明弹头;以及那义无反顾的飞行方向,却早已说明了一切。
穿甲弹在玛洛斯号深处的爆炸声,仍在耳边不停滴炸响;来自各个甲板的紧急呼救,仍连珠炮一般地向中控室狂轰滥炸。目标战舰维尔德罗夫斯克号;虽然已近摇摇欲坠,可仍没有放弃进行空间跳跃的努力,而一旦敌舰战斗群能够离开战区,那么便再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他们一举攻下太阳星系的母星——地球。
而对于重伤的玛洛斯号来说,在这场孤勇之战中,每多耗一秒钟,便是离死神更近了一步。
事到如今,玛洛斯号的成员们早已将自己置之死地,可正因如此,才使每一线生的希望都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向维尔德罗夫斯克号疾驶而去的那艘歼击机,所代表的,就是那样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