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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百招后或许不敌成绝涯,但今夜卫国师既在,又岂容得这位配合雷夜雪刺杀名花流宗主的魔教教主杀人遁走?
他此时出来阻击成绝涯,不是要借着痛踩落水狗扬名——何况这是一只落水的“虎”而不是“狗”,踩不了还会被反咬一口!
他适时而出,是要表态!向国师卫轲、以及国师身后的名花流宗主表态!
苍北溟当年能在苍家诸兄弟中脱颖而出,击败几位兄长当上苍家家主,靠的就是比叔伯兄弟们看得更远的眼光!
僻于岭南的苍家不只要在岭南扬名,更要在整个中原扬名。
苍北溟枯淡无欲的外表下隐着勃勃的雄心,他要让苍家在他手中发扬光大,成为如江湖大劫乱前的江北淮家、荆湖萧家、江南谢家一样的武林世家!
如今南北分离、宋室分立,越是混乱时局、越是英雄辈出的立业之时,苍家怎可再孤居一方、不问世事?
这就是苍北溟为何力排众议、执意将长子苍夜梧送来临安参加武举的重要原因。
今日朝廷,已不是昔日之朝廷!或许,江湖即将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时代!
苍家,怎能错过这样一个大时代?
*********
鸿飞杳杳,名可秀凝眸轻叹。
她转过身,“小乙,师师被惊鸿剑意所伤,你扶她进去,让大哥用流水真气愈伤。”
“嗯!”
燕青两条浓秀的剑眉紧结,心急下双臂抱起蹙眉抚胸的妻子就冲了进去,引起舫内娇呼几声:
“师师(姐姐)?”
李师师抚胸咳了声,媚眸却看向舱外,“红袖?”
“师师,我没事。”
名可秀清冽的嗓音传入,舱内六人方放了心。
***
名可秀转身,纤手将狐裘风帽扶上,掩去半边颜容,明睿冷静的眸子望着雷夜雪远去的方向,凝眉陷入深思。
这个时节,雷动怎会派人刺杀她?
金国威胁犹在榻侧,党项人也在虎视眈眈,以她对雷动的了解,此人向以汉家江山为正统,绝无可能在这个时候杀她引发南北之乱,让蛮夷之邦趁虚而入。
雷动所顾虑的,正是她所顾虑的!所以,这个时候,对雷动而言,南方的名可秀不能死;同样的,对名可秀而言,北方的雷动也必须暂且活着!
两人,在暗地里,达成了一个微妙的默契。
正因如此,她对雷动今夜的刺杀之举暗生惊诧。
更让她惊讶的是——惊鸿那一剑!
她纤手抚上胸口衣襟,外衫完好无损,但贴身的衣物却被剑气裂开了一道口子。
那无可阻挡的一剑,若带了杀气,即使被她的惊箭指所逼要不了她的命,却也能伤了她无疑!
惊鸿那一剑,为何没有杀气?
***
柔风拂动,卫希颜闪现在船头。
“可秀!”
她伸手握住妻子,徐徐吐气。直到此时,她一颗心才完全安稳。
名可秀回眸柔笑。
卫希颜紧了紧她的手,语气颇有些无奈,“只此一次,下次再不可以身犯险了!”
她知道,名可秀曾在惊鸿刺杀赵构后,命千机阁详查那女子的资料,并仔细分析惊鸿的性情和行事风格:她也知道,名可秀对这女子有着几分惺惺相惜,一旦相遇又岂会不战而退?
卫希颜虽然担忧,却依然容许了妻子与惊鸿对阵,一是缘于对名可秀智谋的信心,二是看出了那一剑不带烟火气息——
那一剑没有杀气!
不像惊鸿在密林狙杀她的那一剑,那是杀手的一剑,孤清冷漠、绝决无情。
但惊鸿刺向可秀的那一剑,却是剑客的一剑——为了剑而出剑!
卫希颜和名可秀不由对望一眼,心中同时涌上一道疑问:
雷动的真正目的何在?
***
名可秀眸光投向花船,“希颜,成绝涯擒下了?”
她看见雷火霹雳弹的当儿,便知今夜的混乱是谁所为。
二十多年前的楚州越家,因制造雷火霹雳弹而声名雀起,却在两年后的一夜间被雪阴教灭门,雪阴教也因此被江湖白道列为魔教。南流北堂盛起后曾有心围剿,皆因雪阴教雷火霹雳弹在手,总坛又居于昆仑雪山中易守难攻而作罢。
成绝涯向来自诩“圣教”之主,桀傲嚣狂,怎会听从雷动摆布?今夜这一幕倒有趣了!看来得让萧无的刑堂好生招呼这位“圣教”的教主,问出个由头来!名可秀波眸透寒。
卫希颜回她道:“成绝涯拿下了,不过却跳出了一个意外之人。”
名可秀挑眉询问。
“岭南苍家!”卫希颜笑道,“这苍家家主倒是个韬光隐晦的角色,内力虽然逊那魔头几分,但和华山、青城、黄山掌门相比,竟略胜一筹。看来是潜龙在渊呐!”她笑得玩味。
苍北溟与成绝涯激斗之时,卫希颜暗中助了他一臂之力。既然这位苍家家主跳出来示好,她送他一个大功又何妨!
名可秀闻言一笑,明眸睿光连闪。她喜欢用聪明人,这韬光隐晦的苍家家主无疑就是个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
戌末时分,在名花流临安分堂的喝令下,密集匝布的楼船开始整齐有序地向西湖北岸和苏堤东岸散去。
楼船上千名“品花”的游客经此一乱,再无了赏花观灯的兴致,争先恐后地上岸离去。西湖湖面顿时冷清了不少。
耿介得名可秀传音密令,率临安堂高手将重穴被制的成绝涯、莫孤尘和一干雪阴教弟子押回分堂,总堂将会派人将重犯押到五云山刑讯。
耿介想起刑堂堂主萧无的手段,暗地里颇为成绝涯同情了一把。没准儿下次见到这位桀傲的成教主时,他已认不出人来!
人去船空。湖西这片灯火依然璀璨,夜空下却少了琴簧歌音的喧笑热闹,归于一片宁静。
冷风中却隐有阵阵呼天呛地的嚎啕声,临安十坊青楼的老鸨们在花船里纷纷抱头痛哭、捶胸顿足。长达三个月的谋划筹备,就毁在了这帮天杀的贼人手上……她们招谁惹谁了啊……十几万贯的银钱啊,就这么打水漂了……谁来赔偿损失……
可惜这时候还留在花船上的几位“客人”,谁也无心去关顾这花楼老鸨的伤心事。
苏中天、罗璃、吕蒙秋三人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座师,兴奋中又杂着几分紧张。
“卫师!”三人抱拳揖礼,却齐齐垂眸不敢多看。
星火闪耀的夜空下,那袭雪青色的斗蓬迎风飞扬,束发轻衣的国师与校场上相比,少了几分威凛,多了几分清姿出尘。恍如仙子,不可亵渎!
卫希颜对三人今夜的表现评了个“良”,淡笑颔首,清悠眸子随后扫向花船上的两员朝廷命官。
“国师大人!”叶梦得和周紫芝长身揖礼,眼中犹存有两分历劫的后怕。
“两位侍郎受惊了。”
卫希颜温言安抚一句,回头吩咐苏中天三人:“今日天时已晚,你们先送叶大人和周大人回府,以策安全。明时上午再到国师府,回报擒贼情形。”
“是!”三人兴奋应诺。
叶梦得、周紫芝闻言心间一松,心想有绝伦科的状元、榜眼和探花相护,这一路就安全了,不由暗自感激国师大人的安排。
卫希颜目送几人上岸,心中忽然好笑。经此一夜变故后,这户部和礼部的两位侍郎或许会更顺服不少。
这也算是,今夜这场混乱的额外收获了吧!
*********
北湖一舫,明月清照。
在唯得两人的湖船里,名可秀会晤了苍家家主苍北溟。
***
苍夜梧闻讯赶到苏堤时,正好看见父亲枯瘦的身形掠上堤岸。
“父亲!”他迎上前去。
苍北溟忽然哈哈一笑,一向枯淡无绪的眼底似乎流溢着精烁光芒,苍夜梧不由惊讶了。
“父亲?”
“阿梧!”
苍家家主手掌伸出,重重拍上夺得绝伦科第四名的儿子肩背,畅笑几声,方语音沉沉道,“阿梧,今夜,将是我们苍家的腾飞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