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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西辞-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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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神阴沉沉的,看得持盈心中一怵。
  手指轻轻叩着皇座的把手,郁陵也不说话,只是慢慢沉思着。
  “皇上。”皇后清润的声音响起,带着柔和的笑意,唤醒了郁陵沉浸在回忆里的思绪。
  郁陵目光回转过来,在持盈、郁行之、顾珂三人身上一绕,方慢慢道:“那就让顾西辞去天牢里呆上几日罢,也算给个教训。”
  持盈闻言瞬即怔住,随即再度拜首道:“父皇,西辞大病未愈,天牢阴冷,实非他此刻病体所能适应,儿臣愿以身代之,还望父皇恩许。”
  郁陵起身欲退席而去,此刻侧身回望,静了许久,淡淡道:“阿盈,别忘了你的身份。”
  持盈霍然抬首,目光凝成一道了霜,一瞬冰冷了下来,她回头看向顾珂,希冀他能够在此刻再出言挽回情形。
  然而顾珂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摇头拂袖回了筵席。
  持盈手指一紧,蜷在袖子里捏成了拳,她倏地立起,也不顾那么多皇亲国戚在场,径直走向郁行之,尖声冷笑道:“多谢七哥今日所作所为,持盈日后自当悉数一一报答。”
  郁行之缓缓一笑,依旧温言细语:“九妹不妨回去自个儿问问西辞这来龙去脉。”
  持盈仰头“嗤”地一声笑,只道:“我只知,但凡这世上还想活命的人就不会干这等不要命的傻事。”她忽地嫣然笑起来,声色泠泠,听在郁行之耳中却是刺耳至极,“西辞自小与七哥一同长大,多年兄弟情谊,七哥却也狠得下心来,持盈佩服。”
  说罢她起身离席,也作势要走,挽碧急急追了上去,替她披上披风,心疼道:“公主别为了这些气坏了身子。”
  持盈边走边怒道:“我怎么能不气,郁行之分明是要西辞在天牢里。”她终究是不想说出那个字,生怕触及了什么忌讳。
  挽碧细碎的步子有些急乱,一面道:“西辞少爷定然是有分寸之人。”
  “分寸?”持盈顿住脚步,心中又急又恼,“他若是有分寸就不会是今日的景况。”
  她方才当面将责任压在了郁行之身上,以她和西辞的亲近来指责郁行之的恩将仇报,再恰当不过,可恐怕连她自己也确定不了,今日之事,究竟是西辞刻意所为,还是郁行之有意陷害,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他们两人彼此都没有好处。
  “公主少安毋躁。”挽碧定下心神,反是劝道,“如今之计,还得将事实问清楚才是。”
  持盈神色略暗:“父皇有意息事宁人,若非七哥执意,这罪责也落不到西辞头上。送错了画事小,见血大凶,父皇一贯忌讳这个,此事戳了他痛脚,再如何解释心里也有了那么一根刺。”
  “依奴婢看,此事并非西辞少爷所为,也未见得是七殿下有意,也许是六殿下的离间之计也未必。”挽碧神色极为认真,如此大胆地猜测起来。
  持盈神情一敛,夜风里她的表情有些模糊,却莫名地安静起来。
  挽碧心头惴惴,只道自己是否说错了话,良久之后,她才听持盈说了一句:“我宁可相信六哥,也不敢再听七哥一个字。”
  “那公主这一次”挽碧试探性地一问。
  持盈略有不耐,挽碧极少这样刨根问底地追究,她更多的是温顺乖巧,而非咄咄逼人。持盈心底有了敏锐的疑问,也不明说,只答:“我自会处理。”
  挽碧巧妙地沉默下去,再不说话。
  眼前觅云院近了,灯火还暗着。因为明妃的称后,让清和宫空闲下来,主宫空虚,只有持盈的觅云院还亮着灯。
  持盈一走进去,幼蓝与书竹便上前请了安,她只道:“书竹你随我进来,幼蓝你跟着挽碧回去休息。”
  幼蓝应了一声,随挽碧退下,书竹安顺地低垂着头走到持盈面前,轻道:“公主有何吩咐?”
  持盈支手在下颌上,沉吟片刻:“你替我去将云旧雨找回来。”
  书竹神色一动未动:“不必找了。”
  “为何?”持盈抬首看他,目光微微一亮,“你知道他的下落?”
  书竹柔软的黑发贴在额角,他的唇角天生带着弧度,不笑的时候也好像带着笑意,细细看去,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有一种肖似西辞的温润。
  他垂首相答:“他便是今日跟在七殿下身边传画的侍从。”
  持盈神色凝重了起来,手心又下意识地收紧起来,轻声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书竹静了一会儿,慢慢道:“奴才还知道,言筠小姐没有疯。”
  持盈的瞳孔蓦然一收,声音顿时沉了下去:“放肆。”
  书竹抬起头来,清清静静的一双眼看向持盈,里头清澈见底,坦荡一片,他弯眉一笑:“书竹说的乃是亲眼所见。”
  “你见到了什么?”持盈无法不相信他的话,那样的一对眼眸,温软干净得让人无法直视。
  “奴才亲眼看见,言筠小姐逼着云旧雨去七殿下身边做事,也亲眼见着了她装疯卖傻。”书竹一字一字清楚地说着,神情分毫未变,语气好似在谈论天气一般寻常,可他所说之言却教持盈愈加迷惘起来。
  言筠究竟是向着谁?而云旧雨又是向着谁?无数疑问充斥了她整个脑海,沉沉压住她的心头,像是吊了大石一般难以放下。
  揉了揉额头,持盈倦倦地吩咐道:“既然有了他的下落,那便罢了,你现今去寻了宴卿告知他今日发生之事便可。”
  书竹轻应一声,一个灵活的翻身,便从窗口跃了出去。
  当书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窗外之后,持盈才回转过视线来。她轻合着眼,思绪还未完全平息下来,只想着明日要带苏折意去天牢再为西辞诊一次脉,想着想着便支着头倚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人辞(上)

  第二日,持盈等到午时过半,也未见苏折意前来。
  幼蓝如是解释:“奴婢昨晚得了公主的吩咐连夜去告知了苏先生,先生说巳时以前一定赶来清和宫,奴婢这才敢回来。”
  持盈眉头攥起,目光略沉:“巳时早已过了,苏折意向来言出必行,若非有事耽搁,不会现在还未到。”她拂袖起身,整了衣衫,道,“也罢,你去叫挽碧进来,我亲自走一趟太医院。”
  冬末初春时节,天气还带着冷意,持盈裹了雪白的一裘披风就带着挽碧往太医院而去。
  宫里的梅花还未完全谢去,桃枝上已生出了细小的花苞,风里夹着淡粉轻红,一路吹来,清凉馨香。
  太医院里的药香隔了老远就飘进鼻间,持盈遣了挽碧进去相询。
  挽碧探首入内,问清苏折意的去向,才回了持盈道:“太医们说苏先生的屋子是皇上亲许单独辟的,就在后院里头,今日也未见苏先生出过屋子。”
  持盈道:“那便去后院瞧瞧罢。”
  主仆二人一进后院,只觉得药香更浓,风中却隐隐夹杂着一股湿腥气,持盈定住脚步,侧首与挽碧道:“你在院外候着,我进去便可。”
  挽碧乖顺地答应了,一路退到院外,拣了个树荫处立着。
  持盈见状,沉下心思推开院门进去。
  苏折意的院子收拾得很干净简洁,墙角种了一排白色小花,还有些地方约莫是种了一些草药,持盈不通药理,也看不分明。
  “苏先生?”持盈唤了一声,无人相应,她才慢慢走近苏折意的那个屋子,叩门之后,还是没有回应。
  犹豫了一瞬,她还是推门踏了进去,然而一踏进去她就后悔了。
  扑面而来的不是料想中的满鼻药香,而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激得她毛骨悚然,只觉一股血液直冲上脑海,喉咙里像是被哽住了一样难受。
  她惶惶地立在门口,不敢再往里走,却听得一声低沉的“进来”,背后的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持盈手上一收,咬了咬嘴唇,用疼痛使得自己清醒过来。既然身后没有退路,就只能往前走。
  她的步子踩在木质地面上,白裘里的紫衫拖曳在地,影子被窗口的日光透射在地面上,拉长得越加清寂。
  然而在看清整个屋子的全部景象的时候,她的全身瞬间僵住。
  持盈单薄的衣衫垂落在地,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光芒清冽而怵目,指节分明,犹自带了颤抖。
  那是一个血池,泛出了血腥与腐烂之气的血池。完完全全的鲜血流动,红得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哗啦,哗啦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战栗起来。
  持盈慢慢地挺直了脊背,指尖掐进血肉里,强迫自己冷醒过来,她微昂起头,清喝道:“苏折意!”
  “九公主怕是叫错了人。”低沉的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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