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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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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这只舟掀成啥样,掀到何方,只能是骑毛驴看剧本——走着瞧了。

    转一个弯,采煤监区到了。

    铁剑来采煤监区是周世恒到政治处磨来的。

    铁剑是特种兵排长,人还没到档案就来到政治处。梁翼首先翻阅了他的档案,他以军人的目光,知道这是一块好料。所以,铁剑一报到他就授意政治处让他去警校学习三个月的狱内侦查,回来放在狱侦科搞狱内侦查工作。加之这次闹鹰岩翻车铁剑表现出的英雄气概,更让梁翼刮目相看。但从职业的角度,梁翼知道铁剑还是一块毛坯,炼得好是块好料,炼不好也会惹是生非,无端惹出祸事来。

    这种心理正应了周世恒到政治处要人的理由。周世恒说:“像铁剑这样出了校门进军门,在部队提了干,一脚又踏进监狱、劳改队的人,没有在一线带犯人的经验,一下地方就在机关高高在上,不懂基层的苦衷,不了解基层情况,不利于他发展。万丈高楼都是平地起,他一来就在机关束之高阁,纵然是块好钢也应在基层一线淬火,方练就一身韧性。加之一线警力严重不足,理应首先充实一线。”

第三章 “花匠” 四

    周世恒的理由十分充分,政治处拗不过他,只好请示分监狱长梁翼。梁翼苦思冥想一会儿,觉得周世恒言之有理,也就允诺了周世恒的请求。铁剑就这样来到采煤监区。到采煤监区那就是县官不如现管,周世恒说了算,他都没和副监区长罗耘商量就把铁剑拽在采煤监区杂工组当管教干事。

    采煤监区杂工组在监区凹型建筑的左角一间。这个三十多平方米的长方形房内一左一右放了八张高低床。十六个犯人上下各八人居住在室内。

    采煤监区原本就是挖煤的,燃料随手可得。屋外飘着雪花,屋面、房头都铺着一层白雪,寒风刺着脸膛。铁剑平生第一次进入监门。

    当教育干事陈松领着铁剑进入监区,那黑漆的铁门“咣啷”一开,铁剑的心随之“咯噔”一下。

    采煤监区是一个独立的小监房,四周是高高的围墙,四个墙角都设有岗楼,这里驻扎着武警的一个排。整个沙拉分监是一个中队的武警建制,兵力配置都以大中队的人数为准。因这里远离武警支队,发生突发事件支队指挥不顺畅,只能配齐配强中队领导。支队领导知道梁翼也是部队带过兵的人,行伍出身,支队领导在中队检查工作,免不得谦虚地说:“部队在这山沟里驻扎,远离支队,部队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严格要求,严格管理。”

    部队领导每每如此,梁分监更觉部队干部、战士年轻,有责任有义务带好这支队伍。

    进到监内,铁剑心有点怵,这并非畏惧什么,而是监狱在常人心中不雅的形象使然。高墙电网、脚镣手铐,纵然是血性男儿,初来乍到,也免不得心存惊异。

    陈松领着铁剑来到杂工组,如此这般交代完,留下铁剑,转身走了。一刹那间,愣在那里的铁剑不知所措。他愣了片刻,掏出花名册说道:“今天初来乍到,我们相互认识一下,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铁名剑,金银铜铁的铁,剑拔弩张的剑。现在是你们的管段民警。”

    铁剑翻开刚刚陈松给他的采煤监区杂工组的花名册念道:“嘎鲁。”

    “到。”

    铁剑抬眼看看名叫嘎鲁的犯人,很显然这是一个彝族犯人,名字那么拗口。

    “方智。”铁剑又念道。

    “到。”名叫方智的犯人答一声,铁剑又抬眼看看这个看上去十分文静的罪犯。

    “吴应泉。”铁剑又点下一个犯人的名。

    “站在你面前嘞。”

    铁剑没听到“到”字,但看出叫吴应泉的犯人嘴中在说话。

    铁剑心惊了一下,这不就是那个自杀未遂的犯人吗?那天周世恒送饭到医院,值班民警报告自杀未遂的名字,正是吴应泉,他听得一清二楚。

    吴应泉的回答让铁剑极不满意,但初来乍到,他不便发火。吴应泉的回答也让其他犯人觉得很惊讶。

    铁剑抬眼看看吴应泉,瞬间,直觉让铁剑感到这个犯人的阴鸷。才一米五几的矮个,方型头,脸庞上赤褐色的肌肉突出,纹络清晰,一纵纵横向两边,鹰钩鼻的走向,鼻梁直,鼻尖略向下倾斜,看去显得狰狞粗野,两颧高突,一眼就看出他身上遗传的少数民族凶狠的性格特征。

    在警校培训时,他就知道意大利犯罪学家、刑事人类学派创始人龙勃罗梭曾经用罪犯的五官长相去破译犯罪的基因密码,提出“天生犯罪人”学说。这有点像中国的面相学,从面相上看人平生是否有牢狱之灾。

    吴应泉这类人的长相最有研究特点,虽然长相与犯罪联系显得偶然,没必然可言,但作为一种研究,和中国的面相学如出一辙。

    “吴应泉,以后点名要答‘到’,知道吗?”铁剑斜他一眼说道。

    “是,铁干事!”吴应泉漠然地答道。

    铁路警察必须熟悉整个列车的情况,公安片警必须熟悉片儿区社情,以便应对多种可能发生的不测。而监狱劳改队的管段民警必须做到“三知道”,就是说每个管段民警心中必须熟记每个犯人的家庭背景、犯人的基本情况,才能有的放矢地教育改造犯人。

    虽然监狱、劳改队管教条例规定了犯人的权利和义务,但劳动改造是教育改造犯人最最基本的手段。

    解放初期,**主席就高瞻远瞩提出:“有些人不杀,不是他没有可杀之罪,而是杀掉了没有什么好处,不杀掉却有用处。一个不杀,有什么害处呢?能劳动改造的,就让他去劳动改造,把废物变为有用之物。再说,人的脑袋不像韭菜那样,割了一次可以长起来,如果割错了,想改正错误也没有办法。”

    这虽然是针对解放初期改造国民党战犯而言的,但到一九六〇年,毛主席接见美国著名红色作家斯诺时,就说道:“许多犯罪分子是可以改造好的,是能够教育好的。例如国民党的将军,满洲国的皇帝,你见过满洲国的皇帝吗?我们的监狱不是过去的监狱,我们的监狱其实是学校,也是工厂或者是农场。”

    劳动能把猿变成人,劳动也能把坏人变为好人,工厂监狱、农场监狱、矿山监狱应运而生,劳动就成为改造罪犯的主要手段。

    铁剑点完名就离开了杂工组寝室,因他在其位,必须谋其政,第二天要带犯人劳动。

    铁剑前脚刚出门,寝室里就“嗡”的一声散了,嘎鲁咧嘴走过来拍拍吴应泉的肩说道:“花匠,真有你的,铁干事刚来,就给他一个下马威!”

    “哼,这算啥下马威,走着瞧,我还要给他好看。”被称为“花匠”的吴应泉有点得意,大大咧咧地瞅一眼嘎鲁说道。

    “哎,花匠,你给他什么好看,能不能先透露透露?”嘎鲁凑到他跟前问道。

    “这取决于他对我们的态度,天机不可泄露,要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吴应泉斜一眼嘎鲁,倒在床上回道。

    嘎鲁之所以叫吴应泉“花匠”,有两个缘由:其一是,吴应泉入狱前是弹棉花的,他小时读了几年书,在学校太坏,隔三差五老师就要喊一次家长。村上去一趟学校很远,父亲吴占清看其面相,深知吴应泉不是读书人的料,就让他辍学回家弹棉花。手艺传上三代就是祖传了,吴应泉跟着父亲吴占清三乡五岭弹棉花已经是第四代。

    吴应泉小时坏,大来油。长年走乡串寨学得一口脏话、一肚子坏水。

    到十八九岁,吴占清干脆把担子甩给他,做出一副教会徒弟师傅闲的样子,回山寨养老去了。吴应泉接过父亲吴占清弹棉花的弓,在家乡的山山寨寨中弹起了棉花。

    吴应泉“花匠”的另一个来源是犯罪,他犯的是强奸罪。

    强奸罪在监内俗称“花案”。二十岁那年,吴应泉在农忙时节到一户人家弹棉花。这户人家秋收忙,弹被子准备过冬,把棉花交给吴应泉,只留下一个十三岁的姑娘看家,都下地割稻子去了。这吴应泉弹着弹着,花心起了,把人家小姑娘弄上了床。

    “花匠”由此得名。别人喊他“花匠”他都听之任之,唯独睡他对面俗称“黄泥巴”的方智喊他就会触动他的怒筋。他跳起来仿佛一头好斗的雄狮,咬牙切齿,做出一副恶狗模样。

    方智看上去白白净净,一副文弱书生相,每次惹怒“花匠”吴应泉,方智都显得以静制动,从不被他的凶狠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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