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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看会了,结果呢?”从怀里掏出一张折成方块的纸打开,朝她面前一扔,“别以为我什么都没说就是夸你。你这纸连破布都不如!我不说是不想让你失去那种自信,反正我还有时间教。你自己看!上面写着什么字?”
采蘩冷着脸,弯腰捡起来,她无比自信所造的第一张纸,上面只有六小滩墨渍,哪来的字?墨完全化开成团,丑陋得没法看。
“找得到吗?看得出来吗?”左拐冷哼,“我写得是六个字。赶紧说给我听听。”
采蘩说不出来。
“我想你不是聪明嘛?有个巧手的老爹,让你耳目渲染十多年,第一张纸不见得成为惊世之名纸。让名画名书留下珍贵的墨宝,好歹也能派上一般的用处。一般的用处,知道是什么吗?写字!就是普普通通写几句话在上面,告诉别人想要表达的意思。”左拐在她第一日来学纸时已看出她的最大问题,“你说,你这纸能表达我想告诉你的意思么?你连一个字都看不出来,这纸是不是破抹布?比破抹布还不如,因为它一浸水就会稀巴烂!这纸只有一个用场,就是告诉你自己自信心再强,不付出努力。你就跟它一样,全然无用!”
感觉眼睛酸,采蘩不认为是要被他骂哭了,只当自己三个晚上没睡好,终于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重生以来,她不是没哭过。但像今天被人骂到一文不值还是第一次。她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了,却在她认为很简单的造纸上,却在她以为能像爹一样出色的地方,摔得天旋地转,无地自容。她低低说了一句。
左拐大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的确是自找的。”钥弟没说错!
“我看你也是。”好像忘了是自己拉采蘩进来的,左拐憋了几天的气不骂痛快绝不能畅快。他拿起一枝笔,走到石墙那儿,在已经晒干的纸上刷刷几笔,“这是你昨天造的纸,你自己看,有没有好奇?”
采蘩看着那些墨迅速晕开,成为雪白纸身上无法抹去的污点。昨天的纸和前天的纸没有区别,都写不成字。
“你没教我。”她有理由的。
“我没教你?”左拐哈笑一声,“是我没教,还是你没心没脑子啊。就算我没教,昨天于良有没有教你?他就差手把手了。”因为时间紧迫,他求师傅把于良的禁闭延后到比试结束。他以为,采蘩和于良一起造纸,有比较的情况下,她会进步更快。
“那不一样。”采蘩回瞪他,只有这样眼泪才会消失。
“怎么不一样?因为我是师傅,他是徒弟?你可能以为我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窍门秘诀,能够让你不花功夫就能造出好纸来?”可笑!左拐将她造的那些纸扯下来,用力踩皱踩烂了,“我告诉你,藤角纸是最基本的纸类,没有花俏,没有秘制之法,只有精工。精工出自你的努力勤奋,还有真正的谦逊。你除了自以为是,什么都没有。”
“师傅,您说得太严重了,采蘩姑娘她不是——”那样的人。于良想说。
“既然如此——”采蘩咬着唇,“左大人的眼里采蘩已经一无是处,那我还是不学了吧,免得浪费左大人的心血精力。至于西大公子那儿,我会亲笔写封信道歉,其他的我恐怕也帮不了大人了。”
“采蘩姑娘!”于良一个头两个大。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明明师傅心里对她期望很高,明明采蘩也是学得很快的,明明他也觉得这是他入纸官署以来最开心的日子。为何这一切都要粉碎了呢?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求着你?放心吧,童大小姐,就算我要这样离开纸官署,总比等到比试的时候,你这乱七八糟毫不用心的造纸术让我给祖爷爷丢脸,要强百倍。你是该走了,如果根本就没想明白,留在这儿是你的耻辱,也是我的耻辱。小姑娘,给你一句忠告,凡事不要再逞强,就算心里不服气,也别一激动强出头。你说得轻快,尽力尽量自己就心满意足,但可能会害别人受无妄之灾。而且,我讨厌的,就是你说尽量尽力,我要的是绝对不会回头的全力以赴!”采蘩还没走,左拐先走了。
于良看看眼睛又黑又红的采蘩,再看看师傅的背影,决定跟随师傅的脚步,“采蘩姑娘,今日你先回去,明天再来。师傅脾气一向就这样,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心急,难免语气重了些,你别计较。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一定要来。我知道,师傅其实真觉得你有天赋的,对你期望很高。”
采蘩看于良去追左拐,袖子擦过眼睛,吸了水气,转身就走。不用来就不用来,谁还非要自讨苦吃不成?造纸没几天,打也来了,骂也来了,过一个月她比上辈子当丫头还惨!什么名匠,什么传世流芳,呸!呸!呸!
“原来姑娘以前从没造过纸,还真是惨不忍睹。”
采蘩快走出晒纸场时,有人说话。一回头,看到身穿银松白袍,腰系紫鹤,居然是西骋。
她此时心情不好,说话很凶,“西大公子是御纸坊的人,到我们纸官署来做什么?”她的第一张纸让他捏着一角,皱巴巴随风飘荡,看在眼里分外刺。她气冲冲走过去,一把抢过,塞进袖子里。
西骋冷眼看她衣袖鼓起奇怪的形状,“姑娘刚才不是扔了吗?何必又当了宝贝。”
“不关你的事。”她是扔了,但没想落在他手里,所以改主意了。
“也是,姑娘第一次造出这样的废纸来,还是拿回去悄悄烧了好,省得丢人现眼。”不苟言笑的人嘲讽起来,其杀伤力是普通嘲讽望尘莫及的。
采蘩眼底本来是泪汪汪两潭,顿时就冒起两堆火,“西大公子,想来你第一回造的纸已经被你师傅裱起来供在案头,每日一炷香,念长生咒了吧。”
“”西骋想不到她会这么说,甩袖要走,突生不甘心,“姑娘那日答应与我比纸,原来也是嘴上说得好听。我想左大人说得不错,你也做得不错,你我这场比试本来就很荒唐,你们能想明白那就最好。跟一个造出这等废纸的人比试,丢得又岂是你们的脸面。姑娘,我等着你的亲笔信。至于左大人,我也不会不讲理,赌注各自取消便罢。”
采蘩捏着双拳,嘴唇已经被咬破了。她真想拦住西骋,告诉他比试照旧。但左拐的忠告还在脑海里敲刻,因此她只能眼睁睁看那道骄傲的身影走出了视线。她不能只在嘴皮子上逞强,也许她根本就像左拐说得自以为是,其实她凭什么呢?难道只是凭旁观了爹十四年?那是爹的巧手,不是她的啊。
不知不觉,走到中庭,看到那几间大匠的工坊里匠人们忙碌的身影,她的脚步放慢了。
“采蘩姑娘。”丹大人从一道门里出来,看到她也不诧异,“你师傅能放你休息,可见你很努力。要不要陪老人家喝杯茶?”
…
今天第一更。
第140章 左拐也有巅峰
采蘩想告诉丹大人她已经被左拐大骂一通赶出去了,但话到嘴边却成了好。
丹大人的屋子就在中庭的一间,和其他大匠造纸的高梁大屋一模一样,但里面多了一张桌子和一排文书架子,少了造纸的工具,只留下和桌子一样大的浆槽。丹大人在泡茶时,采蘩走到浆槽那儿,看到里面并不干涸,而是一槽雪白的纸浆,细丝缕缕漂浮在浆液中。
丹大人将茶递给她,问道,“看得出来是什么纸的纸浆吗?”
采蘩摇头。
“为什么?”丹大人再问。
“不同的本料虽然可以形成不同的纸类,但纸浆的本料即便相同,如果遵循不同的抄纸和后期工序,最后能成为不一样的纸。就像书写兰亭序的桑茧纸,与桑茧全无半点相通,而本料为褚皮,但它凌驾于褚皮纸之上,成为名纸。在于工艺,而非在于本料。”采蘩答道。
丹大人赞道,“说得不错。同样的问题,我若问新进的小匠,恐怕一个都答不出来。”
采蘩这时没有沾沾自喜的心情,“我所会的,也就是纸上谈兵罢了。”
“能纸上谈兵,就比别人的起步高了一阶,你还不满意,别人却盼都盼不到能有你爹那样的启蒙之师。”丹大人却告诉她。
“大人话中有话?”采蘩一怔。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想呢?我说得就是你听到的意思。”丹大人说她想太多。
采蘩内心挣扎好一会儿,“丹大人,从明日起。我不来了。虽然时日不长,但丹大人的教诲,采蘩会铭记于心。”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