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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刚才看见林园竹了。”
“哦?她也在?聊什么了?”
“她和她姐说我撇了吃青春饭的模特嫁进大宅门儿。”
车速急速降下来,我微掀了眼皮偷看他,提醒他专心看路。他正色问:“当着你面儿说的?”
“哪可能?”就是林园竹想这么做,她姐也会挡着。
橙子不再言语,车拐到秦家门口停下,一双手还贴在方向盘上。
我解开安全带疑惑地看他:“怎么?我没当回事儿你倒气着了?”
“家家?”他垂着头,流海下看不出光泽的眼睛盯着双手,“你其实在乎那些话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那些话很难听,尽管确实是我做出来的事。我记得翅膀老大有句口头禅:长得难看就别嫌人说得难听。
可是我发现越是难看的人,越怕别人把话说得太难听。
而一旦什么观念驻进脑子,周围一切人物活动言谈行为,都似乎针对于此,主观唯心主义说,捉心中贼难啊。我就好像一个自残型女法师,默默地把每一个的话都理解成若有所指,对自己进行魔法攻击。
很土鳖对不对?可是姥姥的,我就是在乎!身份差距这个问题,我千万次的问,反复锤凿,也没得到答案。我没努力吗?到今天的位置全是靠男人?找男人都是为了今天的位置?今天以后如何?那伍晓雨纵再巧慧,多权术;一句嫁了个好老公就被打到卧榻边君王侧,永远不能像秦堃一般坐上九龙宝墩。
“你还真挑着样儿计较!”黑群挑眉,愣了一下才接过季风的打火机把烟点着。
“计较也没用啊。”我撇撇嘴,拢着提前三天披在身上生日礼物,“有得必有失吧,想吃鱼还能躲得了刺儿吗?”
我计较是肯定计较,那不代表它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橙子如临大敌那种眼神相当窝心,也挺打击人的,我是谁啊思想超前智慧无敌上天入地的,哪哪哪都跟别人想得不一样,这才叫我。向来腹稿草稿演算稿打足三遍才开始正式解答题目,谈恋爱这种事,我又不是十几岁小女娃,哪可能心血来潮就谈了?
季风鼻子里冒青烟,斜我一眼,居然说:“二!”
胆敢骂我!我抡了拳头打过去,除了杨毅那什么话都往出倒的,还是头回有人敢说我二,而且还是季风这个二!我不想活了刚动了轻生的念头,冷不防被急匆匆过道的撞了一下,季风扶住我,眼疾手快地把肇事者拉住了。
那人不悦地回头,瞪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道:“对不起!”
黑群凉嗖嗖地笑:“真有礼貌。”
为什么我活动的地方总是这么多的人?还是家里好,家里人少,人满为患。看季风的表情我就知道要出问题了,扯着他衣袖:“走了,怪冷的。”
那个撞了人的家伙也看不出火候,还挺酸叽,不懂说好话。“喂喂你拉着我干什么?把手放开好不好?有什么毛病啊?”
季风很崇拜地看着他:“给我签个名儿吧。你太有礼貌了。”
“你这个人怎么搞的?不就撞一下”
季风抬脚就踹过去,我恍惚听见咔嚓一声,知道是错觉也还是很心惊。季风的脚法打小就霸道,小学足球场他一脚能给球从这个门踢到那个门去,半夜睡觉作梦把火墙都踢塌了。
“四儿!”黑群也没想到他能因为这点小事儿火起来,一把拽住他,“干嘛啊这是?”
三个人才要走,身后杀猪般哀嚎:“站住,你们凭什么打人!”这一嗓子,以我们为圆心,商场门口迅速聚集若干周末闲逛者。
季风闻言回过头去,下巴绷得紧紧,我扯着他低骂:“你要干啥?是不是疯了?”
“对啊,我叫季疯么。”他抽出几张粉红票子扔到那个人脸上,“叫唤你妈逼,跟个臭要饭的似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谁要你的臭钱!我要告你!我要告你。”那人声音凄厉,几乎喊劈了嗓子。他在放讹,明眼儿人都知道,我很不屑,但季风确实错在先。
黑群打着圆场:“得得得,一人少说一句,不好意思啊哥们儿。”
“不行,你们不许走!我腿折了,你是蓄意伤害,在场都是证人,都看到了,他把我腿踢折了。我要告他。你们站住。”
季风把钱夹子整个儿摔了过去:“买棺材都够了。”格开黑群的手臂掉头走开。围观群众像见到失控的机动车,匆忙让路,惟恐无辜被辗。
我给黑群打眼色,他嘟囔着去追人。
“你们别走!你站住。”那人站起来,瘸了瘸了跑几步追不上,回来抓住我,“你别想溜!这些钱我不要的,大家看看这是什么行为?首都人民就是这个样子!上派出所去,你给我个说法。”
我冷眼看着自己被抓紧的手腕:“说法就是你骚扰我,我朋友看不过推了你一下,你想勒索我们。”
“哎你不要乱讲好不好?哪个骚扰你了,这么多人可都看得清楚”
“这么多都看见你现在还抓着我不放。你报不报警?你不报我报了?”
人挤人的地方,季风又动手那么快,没人知道究竟什么原因造成的纠纷。他吃不准了,底气明显不足地辩解:“我撞了你我道过歉的,你可不要睁眼睛说瞎话”
我夺下季风的钱夹,以一只手指将那散张的几百块钱客气地压在他怀里。“您把钱收好,这事儿是我们不对,但您也闹回本儿了,回家歇歇吧,别热着了,噢?”
四周议论纷纷,我顾不得脸红,季风已不知所踪。这是发的什么邪火!揉着手腕,呆立在熙攘人群之中,我感觉自己是这个冬天里的最大的笑话。黑群打电话给我,我才想起还有手机这么高科技的东西,想当年啊,我们四分五裂,全靠这中国移动将我们联系,那时候手机还是蓝屏的,蓝瓶的,好喝的
季风那辆擦得甄亮的白色靓车,一降到底窗子往外飘烟,不知道的以为内部有火情。我走过去把钱夹还给他:“我还有别的事,你们先回去吧。”
羊绒披肩被季风抓住。“头疼药给我两片。”
我赌气吼他:“没有治你这种头疼的药!”
他放开手:“别跟我吵架。”声音很低,但绝不是请求。
什么态度!我看看来往行人车辆,降下音量:“你为什么打人哪?”
“想打。”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盘起手,呼吸不畅又松开。
黑群坐在副驾上咳了咳缓解僵局:“这不是给你出气么家家~~你俩可别绊嘴了啊,好不容易咱仨都有空出来溜哒,一天净战斗玩了。快,上车找地儿搓一顿去。”
季风把烟丢出来,闪躲着我的盯视:“好了,听那蛮子说话怪气人的没忍住,以后不这样了,上车吧。”
“你才是蛮子。”总觉得狗犯了错也很无辜,而猫却总是奸诈的表情,季风以前是狗,现在是猫。他的保证半点都不能让人相信,我坐进车里挥手扇着浓烟,“呛死了!”
“你真的带了药没有?”他手指按压着额角回过头来认真地问,“止疼片也行,脑瓜子要炸了。”
“脑袋疼还往死抽。”不是不肯给他,我包里只有一瓶口香糖。“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瞎吃什么药?”
“知道怎么回事儿不还是疼,止住就得了呗。”他忽然拧眉,推门下去冲到车尾干呕起来。
“靠,又他妈吐了!”黑群弯腰拍他,“我说那菜放冰箱里不热不能吃吧。”
我翻白眼,把面巾纸递过去。
黑群接着告状:“早上出门前就吐一气儿了。”
季风倒是体格好,愣没咋地,还有力气哏他:“你别逼斥!给我整瓶水去。”
黑群骂一句,四下看看,奔一个报刊亭去了。
扶着后备箱吐了半天酸水,季风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白。
鼻子酸酸,我别过脸:“能不能轻点作啊一天?”话落喉咙都一阵难受。
他没好气:“不痛快。”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以为我能坚持,因为不管怎么样,一直以来他和我在一起时是开心的,虽然他这人很麻烦,但这一辈子和他走下去我会得到很多人的祝福。直到那天在他MSN上见到紫薇,才知道他只是想要一个难过时抱在怀里的女人。
因为我希望,季风就可以做那么多改变,可为什么我在你身边,你想的却是在彼此难过的时候,可以完全把我抱进怀里?
季风啊,你要怎么样才能快乐?可不可以让我知道,哪怕勉强,我也会为你做到。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给我那样绝望的回答,他说:“全回到以前。”
这是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