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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峙礼在那巴掌落下之前,伸出两指,扣在薛浅芜的脉门上,阴阴笑道:“见你一面,我容易吗?”
“不是见过了吗?”薛浅芜怒目道:“你出现在绣姑的地下室,是什么意思吗?”
南宫峙礼说道:“如果我说我以这种方式出现,只是为了见你一面,赢得与你近距离相处的机会,你相信吗?”
“鬼才信你!光明正大走到我的身旁,与我近距离见不就行了!干嘛费尽心思,鬼鬼祟祟,钻尽了所有能钻的空子?就算你识人心,这样算计你不累吗?”薛浅芜气呼呼道。
“如今不比往昔,单独见你一面不易”南宫峙礼轻声道:“我可不想与你那位东方情郎正面交锋,那样你会作难的。”
“与我见面,正正经经的,不代表就是与他冲突啊?”薛浅芜还是觉得太诡谲。
“我是怕你在近距离,闻到我的气息,心如小鹿乱撞,惹你东方情郎吃味”南宫峙礼又滑起来。
“我看你啊,是因高手伴在我的身边,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他都能感觉到,所以你才不敢跟踪我吧!”薛浅芜咯咯发笑道:“却又对我情深难忘,于是使了环环相套的手段,一时来拆散了我和东方爷,得以与我单独相见吧!”
“你倒不算笨嘛!”南宫峙礼盯着她道:“不过需要澄清的是,我不想正面与他冲突,不是因为我怕他,而是时机未到”
薛浅芜的心,又开始慌得跳了。她转过身,边走边道:“见也见了,你该去哪就去吧。东方爷这时候找不到我,不知急成啥样子了,我得赶紧回去!”
南宫峙礼默默站着,化为暗夜里的影魅。没有再说什么,亦没拦她。
第五八章寂寞本由情根生
薛浅芜唯恐与东方爷错开了道,于是原路返回,途经绣姑的鞋铺。在她坐过的那块磨剪石旁,如玉树般立着一道身影。夜幕苍沉,唯有那片白色,像引路的月光,像幽暗深海里屹立的远古石雕,那样淡而清晰。
原本以为,冷色调不属于东方碧仁。今才得知,只因未到孤寂处。
他在等待的时候,也可以如此冷。坚定的冷,落寞的冷,孤独的冷,稍带心慌与忧情。
人的寂寞,原本来自于情。只因那片情无处附着,无处安放,宛若悬空,忐忑不安,才有孑然失措的寂寞。
薛浅芜呆呆看着他的背影,觉得空气里满是离伤。这不过才多久,竟然跟失了魂似的。包括自己,包括东方碧仁。
因为爱情,所以容易悲伤。亦是因为爱情,所以不应轻易悲伤。薛浅芜笑了笑,道了一声:“我回来了。”
东方碧仁回过身来,那副漠而冷的外壳慢慢融化,逐渐瓦解,终于恢复了春水一般的明润。他紧上前几步,环住了她:“回来就好,我就知道你会走回来的。”
“你就不问我去哪了?”薛浅芜的章鱼爪,牢牢抱着东方碧仁的肩。有时候,虽是短暂无比的离别,却似翻越了万水千山。
“你嘛,向来都是一个爱瞎跑的”东方碧仁笑道:“我若一一问去,脑子里装的不都成地名了?”
薛浅芜笑他傻,给他提建议道:“你只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从这左耳进,再从右耳出,脑袋还会中风吗?”
“你的借代手法,用的真是巧妙啊!”东方碧仁脉脉地看着她:“酒肉可以穿肠过,丐儿的话怎能当成风?”
“记着大块头的就行,总不能连细枝末节也记着啊!”薛浅芜揉揉他的头:“饶是东方爷有过耳不忘之神异,但我是个能说的,你要字字句句都记了去,那还不得累坏了啊!”
“这样为你费神累着,你才会满意嘛!你满意了,你就会更快乐,你快乐了,我也就快乐了。归结到最后,竟归结到了我的利害上。”东方碧仁难掩宠溺,眼底尽是情波涌动。
薛浅芜不眨眼看着他,太让人爱慕了。真是不假,人长得好,横看竖看侧着看,顾盼之间都能流露出一抹情味儿。情痴入蛊,毒遐心肠。这话放在东方碧仁身上,一点没错。
“你殊不知,这样我会很心疼的!”薛浅芜笑怜道。
她只觉得,这东方爷的情话入心极了,那个当和尚的仓央嘉措,若早生上几百年,跨过时空,估计尚可与他一决高下。但东方爷偏偏谦虚得很,死不承认,总是认为自己师承于她,只能算个门徒。她的情话,才有开天辟地之奇,深入浅出之妙,明目清肝之效,可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头一语道破玄机,再一语震撼河山,第三语倾倒众生。
如果可以这么说,薛浅芜的语言特色,贵在哲理之中,语不惊人死不休,天雷滚滚碾过顶,那么东方爷的优势,在于平淡之中见深情,清平虚怀是学问。
东方碧仁拉着她的手:“咱们回旅舍吧。”
两人并躺在床,这才惊觉,鸡叫声已是此起彼伏。薛浅芜侧着身,用肘支起了头,久久的看着他,半傻半沉思着。
“一直这个姿势,累不累啊?”东方碧仁把手臂放在她的脖子下,说道:“枕我的吧。”
薛浅芜往他臂上闻了一下:“好味道!真如小说中写的,带着清淡的书卷气息,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东方碧仁忖思一阵儿,含笑问道:“后面那两句话,有什么联系吗?”
薛浅芜再一想,忙纠正道:“倒数第二句是小说中的!最后一句是我触景生情,临场发挥,天外之笔添加上的!”
“我就说呢,怎么怪怪的有些失调感!”东方碧仁推她一把:“以后不许胡乱改话,让我险些失控!”
“什么失控?”薛浅芜半睁眼笑道:“情绪失控,还是意志失控?”
东方碧仁的脸,和那身子都有些僵,很久才含混着道了一句:“什么都失控了。”
“这么严重?”薛浅芜跳起来,伸手按着他的胸膛:“你可得控制住!”
东方碧仁的嗓音,温雅之中带着三分沙哑,还有些气急道:“你快躺下,给我安生着睡好了!”
薛浅芜更崩溃了,她能听他的吗?据说再好的男人,一旦失控之时,都得离得远些!薛浅芜怎能乖乖淡定下来?
东方碧仁别过脸,右手把她扯倒,左手按着她道:“别再胡乱动了。”
薛浅芜惊慌着,心跳难平。过了好久,直到都睡稳了些之后,东方碧仁才把手臂放在她的颈下,重新让她枕了。
薛浅芜不敢乱说话了,只拣了句特舒缓的,轻轻说道:“有一句是,‘三更有梦书作枕’,才是最符合眼下意境的!”
“我有书香,你枕着我,便像枕着书了?”东方碧仁笑道:“不带你这样的!从你日常的所作所为,谁能想到你有诗意入梦遥的时候!”
薛浅芜的头,往后拱了拱,给他的手臂上加了几分重量,懒懒的舒服的躺着。眼眯着想瞌睡的时候,忽然长叹出一口气。
“怎么了你?”东方碧仁另一只手,本来正在拍着哄她入睡,此时停了下来,柔和问道。
薛浅芜苦着脸,皱着眉道:“还不是为了那徐家长媳妇的事!跑了一天,也没物色到中意的姑娘!”
东方碧仁说道:“还是先睡一会儿吧,这事怎么也急不得再说你今天不也有收获吗,见了你心仪的金莲穷绣姑!”
“是啊!”薛浅芜晃晃头:“不瞒你说,我终于用一颗赤诚心,打动了那绣姑,她说愿意替我做任何事!”
东方碧仁不可思议地道:“不可能吧?那位姑娘看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自始至终都未抬头,怎么你就打动了她?我买东西回来时,不知道你跑哪了,你没和她单独相处,又怎打动了她!”
薛浅芜急刹车,闭嘴停了下来。又忘形了,差点就把不该说的说了出来。如果说了出来,透露地下室的存在,不就失信了吗?如果失信,绣姑怎会原谅她呢?
东方碧仁看她封了话头,也不追问,只是淡开所谈的话题,以半开玩笑的口气说道:“你不是缺个好鞋匠吗?等你到了京城,忙完咱俩的事,可以把那金莲穷绣姑雇到京城来,你说出自己的设计,让她这内行的,尝试做那种高跟鞋!”
薛浅芜的睡意一扫而光,拍着他大笑道:“我还没想到这一层呢,你倒先说出了!哎呀,你的谋略,真是越发有我的地道味了!”
“哪有哪有,我排不上号的”东方碧仁一边谦笑,一边用手抓了抓她的乱发。那头海藻一般的发,不像寻常姑娘家的那样顺直,微微带了天然的卷,色泽也非乌黑如墨,而是稍有几分金黄。摸着砂砂的,有些缠手,却很质感,拨弄在东方爷的心里,他只觉得很是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