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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儒海随口一问,原是盼能找出一些官粮去路的蛛丝马迹,没想到这老人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其中大有可回味之处,忍不住浩然长叹,那老人问他为何叹气,苏儒海道:“我在想,将来我到了阴间,阎王爷会不会给我一口饭吃。”不料那老人却道:“老爷这般健壮白净,一看便是富贵人家,您哪里是下地狱的人啊,您将来死了,一定是到天上去,和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吃得一锅饭哩!”
苏儒海苦涩一笑,跟他告辞,也没好意思说出自己真实身份,便和阿大阿二进了城。监门官先是高声大气地问苏儒海是谁,苏儒海亮了官符,他却猛吃一惊,连忙跪下道:“小人不知苏大人到来,没有开门迎迓,请大人治罪。”苏儒海道:“这个罪就免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不给这些灾民开城门?”监门官慌张道:“这这是上面长官的意思,小人做不了主啊。”苏儒海问道:“不知是哪位长官呢?”监门官道:“小人不敢妄议长官。”苏儒海喝道:“恕你无罪,说!”那人却低着头道:“请大人治罪。”却仍是不说出来。苏儒海心道:“他多半是被人收买,再者,他一个小小的城门监,又能知道什么呢?”想到刚来时这人像是大吃一惊的样子,只怕其中还有些古怪,便道:“你的副官呢?叫他来。”监门官叫来副官。苏儒海对那副官道:“本官是陆州知府苏儒海,今日正式将这个城门监革职,从此刻起,你便是监清源县西门。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道:“小的叫吴登华。”苏儒海指着原来那个监门官道:“好,吴监门,你速速将此人拿下,严加看管,一步也不要叫他离开城门。”吴登华道:“小的遵命,来人呐,把犯官赵大洋给我绑起来!”又道:“知府大人,您放心罢。”苏儒海道:“我进城之事,千万不要声张出去,知道吗?”吴登华道:“小的明白。”
苏儒海离开城门,便径直快马去了赈灾大仓。赈灾大仓在城北广场上,此地建得像极了军中的大营,苏儒海来到门前,忍不住触景生情,他出身琪州世家,少年得志,娶得大户人家的娇妻,又高中状元,被皇上所赏识,自为官以来,一直在处理军务,后来被罢官之后一直赋闲在家,从没当过地方长官,虽在书中曾读到过有关民间疾苦之事,却从未眼见为实。这次就任陆州知府是他第一次到地方任职,本来打算做出一番政绩,再到京中为官,最好还能回到边疆,重新和鄂尔多长枪大戟地对阵。没想到地方之事,勾心斗角,远不如军政大事那般明了,而陆州又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重灾区,和西京并称朝廷两大难题,到此之后,才真正见识到饿殍遍野的惨象,便下定决心要为陆州子民做一番事业,其余什么都不管了。
刚到门前,便有一大队人迎面过来,齐齐下拜道:“卑职参见知府大人。”苏儒海道:“起来罢。”面色依旧镇定,心中却在想:“他们竟然知道我来了。”又想到自己刚进城门时对方应该还不知道此事,而一离开城门自己便直接到了此处,那会是哪里泄露了行踪呢,难道说这一路上他们都埋伏着探子?
当先走上一人,他道:“下官粮仓侍郎申公豹,不知道知府大人到来,未曾远迎,望大人恕罪。”申公豹是《封神榜》中的坏人名字,苏儒海听了,冷笑道:“申公豹?好名字!”
申公豹道:“多谢大人夸奖。”苏儒海见他镇定自若,浑像没出了事一般,便问:“我听说赈灾的粮仓被盗了?”
申公豹道:“不是盗,是借。”苏儒海道:“借?借给谁了?”申公豹坦然道:“借给阴兵了。”苏儒海听他堂堂粮仓侍郎竟也拿这套谎话来交差,饶他性子谦和,也被激怒了。苏儒海道:“你再说一遍!”
申公豹仍是冷冰冰地道:“借给阴兵了。”苏儒海怒道:“放肆!世上哪有妖魔鬼怪,哪里来的阴兵?”申公豹从容不迫,反问道:“不知苏大人父母大人是否健在?”苏儒海不知他何出此言,便道:“去世多年了。”申公豹又问:“那苏大人逢年过节,鬼节忌日,是否会祭祖宗,给父母大人跪拜上香?”苏儒海道:“祭拜父母,缅怀祖宗,人之伦常,苏某岂能例外?”
申公豹问道:“那大人以为,若是人死之后,肉身不入地狱,魂灵不升天堂,为何还要给他们祭拜呢?他们会知道吗?而苏大人也自承不能例外,想必也是相信人死之后,在天有灵,在地有鬼罢,既然有鬼,那阴兵前来借粮,也没什么不可置信的了。”这一番话强词夺理,说得苏儒海也楞了一下,这个申公豹显然是有备而来,想好了一番说辞。
申公豹趁势道:“阴兵前来借粮时,事情紧急,说阴间已经满是饿鬼,下官为这万千饿鬼着想,又怕阴兵在阳世待得过久,一则伤了他们身体,二则使清源县阴气过重,来年更要歉收。所以,权衡之下,便没来得及禀告大人,请大人治下官擅专之罪。”
苏儒海怒道:“胡说八道,照你说来,清源县粮仓尽空,倒是你用心良苦了?”
申公豹道:“知府大人在上,属下不敢居功。”苏儒海更怒,大声道:“放肆!就算你可怜死了的鬼,难道便不顾活着的人了吗?这粮食本是用来赈灾的,你全借给阴兵,那这么多灾民怎么办,难道都要饿死?”
没想到申公豹听了这话,却道:“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也。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身而取义也。自古四大美德,忠孝节义,孝字犹在义字之上,既然古人可以舍生取义,申某为了祖先阴世里不用挨饿,背负一些骂名又有什么呢?对那些灾民来讲,他们也是舍身取孝,死得其所啊。”
两人边说边走,此时已经在营帐里坐下,苏儒海听他振振有词,以耻为荣,不由得拍案而起,怒道:“一派胡言!你既然讲忠孝节义,那圣上派你前来赈灾,你却把灾民都不管不顾,岂不是大大的不忠?”申公豹却道:“下官自作主张,正是为苏大人,为皇上着想,这种两难之事,势必会背上骂名,与其让皇上和大人承担,不如让下官自己承担。”苏儒海不怒反笑道:“真是盗亦有道。”又道:“你既然说是阴兵借粮,我也不跟你多作争辩,你自己一人口说无凭,你把粮仓上的大小官吏全给我找来,我要一一问话。”
申公豹答应得极其爽快,道:“下官这就去办。”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主管赈灾粮仓诸事的大小官吏全部来到苏儒海面前,苏儒海抬头一看,见这些人都是一个神色,心中暗觉不妙,这些人只怕都是一丘之貉。苏儒海问道:“阴兵借粮之事,都是你们亲眼所见?”
那些人齐声道:“是卑职亲眼所见。”
苏儒海又问:“你们这么多人夜里都在粮仓里,阴兵来的时候也恰好都在现场?”那些人道:“卑职心忧灾民,不敢有丝毫放松,因此彻夜都在处置公务。”苏儒海又问了不少细致之处,结果这些人说的也全无二致,苏儒海心道:“只怕这些人都已经通过口供,再问也是无济于事,但粮仓官吏难道都曾参与此事,即便都曾参与,也多半有分赃不均、交待不清之事,我只要一个一个分开审讯,总能发现破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于是从此刻一直问到深夜,一个接着一个,他们说得却仍是严丝合缝,帐篷里一灯如豆,终于到了最后一个人,等了半天,还是不见有人进来。
苏儒海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到帐篷外面瞧了一眼,却见一个小吏正在偷偷地四下张望,苏儒海在他身后道:“你是干什么的,还不快进来?”那人吓了一跳,连拍心口,半晌才镇定下来,确认四周没人,才跟着苏儒海进入帐篷里,苏儒海还是例行公事地问,也没指望能问出什么结果。说罢,正要让那人离开,却见那小吏突然上前握着苏儒海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三个字。苏儒海心中一动,问:“李牧泉,这是谁?”
那小吏低声道:“是粮仓出事前的主事,现下削职为民,住在离这儿四十里的李家庄。”说完诚惶诚恐地向四周一转,悄悄走了,倒像做贼似的。苏儒海心道:“想必是鲁三味他们威逼利诱,竟然把人都吓得战战兢兢。”又想齐祯临死时说的也是李牧泉这个名字,看来此人一定知道些内情,他被赶出粮仓想必也与此事有关。
问罢各级官吏,申公豹又送来一本厚厚的册子,道:“苏大人,这是阴兵借粮的账目,请大人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