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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慌地瞧向莫日根,他对我微微一笑,点点头。小倔嗅到陌生人的气味,开始撂蹶子,草末纷纷。众人退后,将马鞍与马镳交至莫日根手中。
莫日根欲将马鞍放置于小倔背上,却被它一扭身闪开,再放,再闪。无奈,莫日根低声道:“采薇,你来!”
我没有接过马鞍,只是托着姜糖放在小倔嘴边,一手轻轻捋着它的耳朵。
小倔立时安静下来,任人摆布。脸颊两侧乌黑晶亮的眸子水灵灵的,透着无比的温驯与依赖。轻巧的小舌头一下一下温热地舔着我的掌心,暖暖的热气痒丝丝的。
我低着头,泪如雨下,心如刀锉,我亲手埋葬了它的自由,我能做到,只因为它信赖我。
小倔好奇地瞧了我一眼,凑近我,狠狠地舔了我一脸糖,泪水立即漫过,甜泪泛滥。
莫日根低声劝慰:“采薇,你信我,小倔还会像从前一样。”他一边给小倔上着嚼子,一边低笑道:“一点也瞧不出来你是个坚强的姑娘。咱们总共见了三次,你就哭了两次,而且都是为小倔!”
我却心中一动,想的却是,我为小倔心伤不平,除了感怀身世,更多的是因为小倔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它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拥有,我不曾拥有太多,我只有它。我也是它的唯一。我们互为唯一,谁也抢不走。
一切就绪,小倔虽然有些不适应,却勉强忍耐着,只时不时喷着响鼻表示不适。此时,有人征询康熙爷要不要钉上铁掌?我膝盖一软,立即跪倒,却是口不能言,只祈盼望着康熙爷。莫日根亦上前一步回道:“启禀皇上,小倔每日奔行八百里,蹄足却完好无损,只怕它已经适应,钉上铁掌只会影响它的神速!”我跪在一边,连连点头附和。
康熙爷今日心情不错,微笑道:“莫日根素谙马性,朕依你所奏!”顿了一顿,又笑道:“小倔这名字是采薇取的吧?倒也合了这马的性子,日后就用这个罢!采薇,你日后好生协助莫日根将其调教驯服,以为朕用。”我与莫日根相顾微笑,叩头谢恩。
康熙爷一行进了布城,十阿哥与十四却兴致勃勃留下来看小倔。十四见我脸上犹有泪痕,讥诮道:“为一匹马哭成这样,真有你的!”十阿哥亦是一拍我的脑门,笑道:“实在是个怪丫头!”过一会子又摩拳擦掌道:“你好生调教着,驯服了,教爷也试一试风驰电掣的滋味!我起先见它瘦瘦小小的样儿本不看好,却不曾想居然跑得如此好,着实令人心痒难耐!”我微笑点头,十阿哥亦是爱马之人,他府上川、滇马都有,可怜那两种马不习惯北方的气候,原本神峻之马生生被他养成了老弱残兵。
我牵着小倔与莫日根缓缓远行,直至人烟稀少之地,才停下说话。莫日根笑看我一眼,道:“以后你可以正大光明地骑着小倔四周游荡了,不用淋雨了。”我微笑道:“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却怕委屈了小倔。”莫日根正色道:“你可知道,如果没有你,小倔可能命也留不住。这种野性难驯的良驹,皇家必会严厉调教,责打它至驯服或死为止。”
我禁不住一哆嗦,莫日根宽慰一笑,道:“你放心,小倔每天仍然可以出入自由,它依然可以追日。你只要能让皇上顺利骑上、安全跃下马背,小倔与你的任务就完成了。良驹应该忠心,你是它唯一的主人,它听命于你。可是皇命难违,皇上也算它第二个主人,只不过御马有许多匹,小倔虽然神速,我却认为不是最为适合皇上的。”
我吐舌一笑,道:“你又知道?”莫日根笑道:“咱们打个赌如何?”我来了兴致,问道:“赌什么?”莫日根思忖片刻,笑道:“赌你为我吹笛伴奏一曲,若我输了,随你提个什么要求。”我一笑道:“一言为定,我现在就可以提出要求,我如果胜了,你送十坛上好的蒙古酒给我!”莫日根豪放一笑,道:“没问题!”停一停又道:“择日不如撞日,上回答应你要给你讲我的故事,不如现在?”我微笑:“洗耳恭听!”
草原夜晚的天空辽阔高远,我与莫日根席地而坐,看着那万颗星星,闪闪烁烁,明灭可见。那一份美丽,妙不可言。
莫日根神情有些黯然,低声道:“我的故事很简单,也很残酷。采薇,我也要问你一声,你愿意听么?”我浅浅一笑,道:“我要听,你要公平,不能只听不说。”
莫日根刻意地轻描淡写道:“我的父亲杀了我的外祖父与舅舅,我的母亲自缢以谢自己的部落。”我心神俱寒,半晌说不出话来。
莫日根继续道:“部落兼并,大吃小,这是草原民族永恒不变的故事。我从小就见惯,可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亲人身上却令人无法接受。母亲自缢时,我就在身边,她告诉我,长大后千万不要变成父亲那样无情冷漠的人。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远离父亲王位之争。”
莫日根声音有些颤抖,我伸手紧紧握一下他的手,他对我微微一笑道:“事情已经很久远了,没什么,就是想起来时会伤心。”
我想了想,问道:“莫日根,你看这璀璨星辰美么?你认为驰骋于无垠的草原上快乐么?你认为与马交朋友有意思么?”莫日根疑惑着,点点头道:“这些都是平日里我喜欢做的事。”
我复问道:“你的父亲兄弟们喜欢这些么?”莫日根摇头道:“他们只怕是没有时间做这些。”
我微笑道:“这就是了。如果你没有这些经历,你不会认识到这些美丽远胜于他们营营役役,勾心斗角所争取的所谓权力尊贵。他们总是轻易放弃唾手可得的快乐与美景,为着一些虚无飘渺,随时会消失的东西耗尽心力。其实,他们是傻子。幸亏,你没有变成那样的人。”
我顿一顿续道:“有人曾经告诉我:忘记失去、记取所得,此为快乐之根本。我觉得很对,你失去了母亲,她却留下了一个教训给你,她让你认识到人生幸福的真谛在于,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在于自己拥有一颗能时刻感受到美丽的心,哪怕这美丽细微得要你用尽全身力气去体会。”
莫日根点点头,笑道:“你这一番解释很对。”我笑道:“其实你就是这么做的。你身为蒙古土谢图部的王子,却甘为这木兰围场的副管领,只不过是为了远离那些纷争,只不过为了自在地在这片草原上生活。你实在是个很聪明豁达的人。”
莫日根一挑眉,戏问道:“我的底细你都打听清楚了?”我一摊手,叹道:“皇宫中多嘴之人实在很多,我想左耳进,右耳出。却是双耳都进了。”莫日根哈哈笑道:“可真是难为你了。”
我看着不远处的小倔,挑挑拣拣吃着草,时而昂头,时而顿足,一副浑身难受的模样,心中亦怏然。遂道:“时辰不早了,咱们今日先回去,明日再好生教教小倔,可好?”莫日根道:“好!”
我回到自己的小帐中,写下一份军令状:“皇上,小倔之所以为小倔,之所以为良驹,不仅仅因为它的血统高贵。更因为它能抛开束缚,心无杂念,身心自由地自强不息。马鞍、马镳于它而言,犹如缚手缚脚的乱绳,只会令它停滞不前。小倔追日,不需要这些华丽的装备,只需要一颗坚忍不拔的心灵。采薇恳请皇上开恩,容它身无挂碍,继续追日。采薇亦能保证,但凡皇上需要之时,小倔不是小倔,而是御马,该有的体面它都会有。因为,它的心早已臣服。请皇上保留它的这一份灵性。”
我的字端正无误,康熙爷很快阅完,淡淡道:“朕三日后试马,看你所言是虚是实再说!”我忙福身谢过,只每日反复对小倔交待:“你个小家伙,若想要卸下这一身的包袱,老老实实听黄衫大叔的话,知道不?”我细细交待了一番康熙爷的习惯用语,小倔懂事地听着,没有半分不耐。
终于,试马之日。我随侍一侧,康熙爷一袭金黄色骑装,缓步而来。小倔安静地立着,康熙爷学着我的样儿捋着小倔的耳朵,此刻是垂直竖立的,耳根非常有力,只是有些轻微的摇动。这是小倔兴奋好斗之时的表现。片刻,康熙爷翻身上马,轻喝一声:“驾!”
小倔毫不迟疑,开足马力,风激电飞而去。小倔不是雪白色,而是有些朦朦的白,莹莹出尘,风中抖落无尽轻盈脱俗之姿。远看一个小白点如流星飞电而来。眨眼间,一形十影,眼前如风,小倔离我一步之遥立定。
周围又是一片惊呼,我却不惧,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