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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在最忧伤的年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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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庆歌这晚也尤为开朗,与一众熟人应酬得极好。逢人问起婚事,她大方作答:年后即将完婚,届时设宴,敬候光临。她说完,朝元深投去深情一瞥。
  元深回报得体微笑,跟着附和。金碧辉煌的水晶吊灯下,多少双羡慕与祝福的眼光聚集而来。他却突然明白,这世间,但凡人前光彩夺目,幸福无敌,人后必有不可言说之苦痛。只是人们都乐于活给别人看,游走于谎言与幻象之间。
  钱财也好,成功也好,其实无用;唯一的用途,不过是作为炫耀和攀比的资本,惹人艳慕。
  他打起精神与人对话、调侃;与男人们握手拍肩,畅谈经济、政治;对女人们施展笑容,言不由衷却恰到好处地恭维。这就是社会身份赋予他的角色任务。他的秘密不可让人知道。他懂得掩饰。若此时透露自己活不到一年,想必立时天下大乱,股价大跌。他不想在有生之年听到有人因他而破产甚至跳楼。
  酒会进程过半,元深喝多了几杯,觉得有点累,寻着机会丢下沈庆歌,独自走了出来。
  这家酒店位于领馆区,外围街道十分幽静,欧式花园别墅毗邻。路边的法国梧桐枝叶茂密,微凉的月光从枝桠间洒落。本是一片美景,不知为何,看在他眼里,却有些荒芜。早春的夜风一阵阵吹来,吹得他心里发冷。
  彼得为他打开了车门。
  他坐进去,一阵颓然,扯松了领结,顿了顿,干脆扯了下来。他望着窗外幽静雅致的街道,听着墙内隐隐的宴乐与谈笑,心里有些难过。
  他拿出手机,翻出简汐的号码,想给她发送一条短信,新年快乐之类的简单问候,写到一半,又突然全部删掉,想写些别的。
  正在此时,沈庆歌走过来,坐上车,问:“怎么一个人出来了?”“累了。”他简单地回答,关掉了手机屏幕。
  “累了咱们就走吧,管他礼貌不礼貌呢。”沈庆歌似乎是非常高兴,语调轻松活泼,挽起元深,吩咐司机开车。
  回去的路上,沈庆歌一直依偎着元深。她当晚并没有喝多少酒,却脸颊绯红,一直微笑,好似醉了一般。元深觉得非常累,看着沈庆歌笑意盈盈的样子,又不觉地走神。宴会上成群结队的富贵女子,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个个娇丽妩媚,身姿妖娆,目如朗月,齿如编贝,连笑容都几乎是一样的。
  不由自主地,他又开始想念简汐。他心中那个天真温醇的女子,没有华丽的衣饰,仅仅穿一条旧的纯白棉布连身裙便美得惊艳。她从不戴首饰,耳垂上没有耳钉,脖子上没有项链,没有文身,从不染发烫发,从不染指甲。就那样清爽自然的一个人,却让他爱到一颗心微微地疼痛。
  相比高贵清丽的沈庆歌,简汐是至为普通的女孩子。他记得简汐有轻度近视,还有一颗蛀牙。像沈庆歌这样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需要从小护理。沈庆歌曾说过,判断一个人的社会阶层,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他的牙齿。平民百姓从小不拘此类细节,也没有习惯定期看牙医,成年后牙齿出问题,也都已定型,无可挽救。此刻,元深看着沈庆歌,想起她的论断,觉得虽然有理,却不免刻薄。
  他想起那一次,简汐半夜牙疼得睡不着,给他发去短信。他赶到她宿舍楼下,要带她去补牙。半夜,诊所没有人。他就陪她一起坐在诊所门外的台阶上等。
  她痛得坐不住,站起来又跳又跺脚。他跑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超市买来冰块帮她敷在脸颊上。疼痛稍得缓解,她抱着他,脸埋在他胸前。他心疼她,嘴上却还忍不住要嘲弄她几句,说她馋嘴,吃零食把牙吃坏了。她骂他是坏蛋,又说,蛀牙会传染,以后可别再接吻了。他说,要是真会传染,把疼也传染给我吧,让我为你分担一点,这样两个人的疼痛都能忍受了。她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已捧住她的脸,吻住她的嘴唇。
  分别这么多年,他从未想起过诸如此类的往事,却不知为何,在这样一个夜晚,想起了那么多。所有的细节都那样清晰,仿佛就在昨日。路灯下,简汐清亮无邪的目光穿越了四年的时光,照亮此刻的回忆。
  他竟不住地微笑起来。那个凌晨蕴藏了如此多的细微美好。那是他与简汐最快乐、最难忘的日子。那样真实的生活,真实的感情,真实的人间。
  “Marcus,好不好?”元深回过神来,看到沈庆歌仍是明眸皓齿地笑着,在问他什么。“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叫Marcus。源自古罗马。”“你有孩子了?”元深惊异,且恍惚。“是我们,我们有孩子了。”沈庆歌低头一笑,“本想等消息确凿了再告诉你,但今晚我实在太高兴了。”元深看着沈庆歌,微微一笑,不知为何心里出来一股怅然。“本想再等一年的。但如果上苍安排这个小生命到来,我乐意接受。”沈庆歌说着,将头靠上元深的肩膀,脸上是晕红的笑意,“或许你说得对,早些要孩子也好。毕竟,人忙忙碌碌一生,最后一切不都是给孩子嘛。”元深怔怔地沉默,心中百感交集,又听沈庆歌说:“这样,结婚的事情也需要抓紧了。不如我们情人节去澳洲,那里二月的薰衣草花田很美,拍婚纱最好。”元深不语。情人节,他已答应了简汐,最后的相聚。“情人节,你有安排了吗?”沈庆歌看着他。元深微笑,搂住沈庆歌的肩,“安排都是可以取消的,只要你高兴。”沈庆歌笑着靠入元深怀中。飞驰的汽车划破城市的夜。月光被风揉碎。
  这个春节,林冬月和金洪生过得有些不同以往。
  五百万,这样一个天文数字,让他们的生活陷入一种莫名亢奋。这种一夜暴富的感觉,让他们有些惶恐,像是踏在云端,兴奋之余,又觉得脚下太飘浮,没有实在感。冬月的意思是,暂时把钱存着,等整件事情结束之后再做打算。而金洪生却想尽快买房买车,尽快改善生活。冬月依了他。假日里两人就开始看房子。
  一圈看下来,在市区买个三房两厅,加上装修,再买辆车,交了税,五百万也剩不下多少了。金洪生不由感慨,“早知那厮这么有钱,就该狠狠讹他一笔。一千万太便宜他了。”又说:“他山腰那栋房子就不下一个亿吧?早知就该要他一个亿。”冬月闷着没说话。这些天,她从丈夫身上看到一些不好的苗头,可以说是贪婪,一种急躁的贪婪。他们本是生活底层的人,自怜自艾惯了,怨天怨地惯了,一直守着原本的生活倒也罢了。真有一天成了暴发户,会急于获取更多,为的是快速跻身另一个阶层,获得之前无法拥有的一切。金洪生此时的心态就是典型:让你们有钱,让你们享受,等老子有钱了,也要照式照样地过一把大爷生活。
  这种不好的苗头让冬月觉得丈夫变得很遥远,有时看起来甚至有些狰狞。当他昂首阔步地对着房产公司的小职员指责房子这里设计欠缺、那里档次不够的时候,冬月跟在后面,又羞愧又疲惫。仅仅一个月前,他们还一无所有,还清那套一居室的房贷还是个奢望。
  冬月淡淡的不满与嫌弃,金洪生是有感觉的。他问冬月怎么了。冬月只说,累了。她一只手下意识地护着小腹,另一只手撑着后腰,步子慢吞吞的。这副模样在金洪生眼里也别扭起来。不过怀个杂种,还真上心了。
  这种别扭与隔阂到了夜里更显著。在床上,冬月拒绝丈夫的求欢。金洪生来气了,“外头人碰得。我是你丈夫,倒碰不得了?”冬月说:“你讲不讲理?妊娠期头三个月不能同房,不然孩子容易流掉。”金洪生哼地冷笑一声,“咬文嚼字,瞎讲究。”说完翻个身睡了。冬月知道,他这么轻易打了退堂鼓只不过是记挂剩下的五百万,心里顿时有些寒冷。
  类似这样的别扭一天天多起来。虽说他们现在有钱了,但家里的事情自己做惯了,也没想过请佣人。只是冬月怀着身孕,身体有些不适,又要洗衣做饭,容易疲劳。但只要她稍微流露出一些倦意,想休息,或提起想吃个什么菜,金洪生就冷嘲热讽,说她变了,说她想做豪门少奶奶了。
  那天冬月又吐了,吃不下饭,随口说想吃酸辣菜。金洪生冷笑一声,说:“怀瑶瑶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娇气。还真让那西门庆给惯坏了。”冬月倏地抬头,盯着洪生,目光透着冰冷的惊恐与愤怒。他在说什么?暗指她是潘金莲?难道她不是为家庭去做了牺牲?难道她是去偷情、去背叛、去对不起自己丈夫?金洪生被冬月的目光盯得发憷,自觉有些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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