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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红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她睁开了眼睛,觉得曾经十分疼痛的头顶和腹部,现在疼痛感不再那么敏锐,只有偶尔的一两下刺痛,告诉她这一切都真的,并不是噩梦。
这回她毫不费力地睁开了双眼,觉得有了些精神,视线中的一切也不再晃动,一切感知不再充满朦朦胧胧的失真敢,真实得让她只能面对。
“她醒了。”一个小声的女声,桑红感觉到房内的人朝着她为了过来,映入她视线的是一张干瘦的饱经风霜的陌生男子的脸。
“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那男子的语调柔和,充满慈爱。
桑红听到他喊自己的称谓,知道她现在是黄一鹤的身份,显然他们都获救了,从那个阴森的洞窟里逃离了,宋书煜怎么样了?
“我能睁开眼,觉得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他现在怎么样了,宋,和我一起的那个中国男子?”
桑红觉得需要问的事情显然很多,她生怕再一不小心地昏过去,抓紧一切时间来问她一直都担心的问题。
“宋!他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喏,这里,他的这里部位中了一枪,也是我给他的伤口做的手术,姑娘不要担心他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军医看着桑红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觉得她的所有精神和生命都从她漂亮的眼睛里闪现出来,他看出来,这女孩和林汗青的相似之处了,他们的眼神,都太有光彩了。
他兴奋得比划着自己左肩的部位,对她解释宋书煜的伤,还有这是她昏迷的第九天。
桑红听了不由松了口气,他没事,中了枪,但伤口显然不致命,自己昏迷了九天,这也算是劫后余生了,这老医生挺平易近人的,她咧咧嘴笑了:
“多谢您了,这是哪里?我的亲人,谁在这里!”
她马上就想到更重要的事情。
“这是华SD市的一家私人医院,你的舅舅,他从找到你之后,就带着过来治疗了,他在外边守着,等着你苏醒。”
“舅舅?能不能让他进来,我想他一定很担心。”
欧阳清柏对外介绍是她的舅舅?桑红咧咧嘴,随便他怎么介绍,现在她醒了,很想看到他。
老军医对助手做了一个手势,让他去帮着林汗青换上干净的无菌服进来,病人比预期的情况好得实在太多了,所谓的二十四个小时的危险期,是针对昏迷状态来说的,这女孩的抵抗力果然强悍。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描述一下你的头部伤口感觉的变化。”老军医问。
身边的助手已经在准备记录了。
“最开始是一片混沌的麻木,然后一丝丝清凉的感觉一点点地在伤口处蔓延,很慢很慢一切感觉渐渐明晰起来,之后就是无法遏制的疼痛,最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样描述可以吗?”
桑红回忆着那个过程,她现在能感觉到不仅她的头部在输着液体,手臂上也吊着输液管。
“你说得很细致,这很重要,显然你的大脑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现在请你从脚趾开始,一点点地向上指挥着自己的身体,看看能不能指挥动。”
老军医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她苦笑了一下,就连忙问她其他的感觉,躺了这么久,希望身体的运动机能没有衰退,听说他们林家的祖传功夫极好,这个女孩子是不是也是个深得家传的高手。
“这估计需要花费一些力气了,不过也不难。”桑红知道医生在检查她身上还有什么损伤,以便及时救治,表现十分配合。
她闭上了眼睛,开始去感知自己的双脚,她能感觉到,但是,力量刚刚用到脚趾上,就感觉到小腹如果月经来了一样,唰地往外涌出了一阵湿热,她失声尖叫,双手捂住了疼得抽搐的腹部:
“啊——痛——我的孩子——快——帮帮我——孩子怎么样了?”桑红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摸着自己扁扁的小腹,她能感觉到,那曾经满满当当地充盈着的地方,现在是空的。
空的!
她想到了朦胧中那些尖锐的刺痛。
老军医悲悯地看看她,想要给她解释,却觉得不知如何开口,正踌躇间,桑红已经探身抓了他的手,摇晃着乞求:
“救救它,请你救救它,把它留在我的身体内。”
老军医没有想到她会胎儿有着这么深的感觉,觉眼睛润润的,他正要开口给她解释试管婴儿的事情,消毒室的门开了,林汗青已经换好消毒服跟着助手进来了。
老军医马上选择了闭嘴,要是让林汗青知道在他的眼皮下边,进行了这样的一个未能知会他的秘密,估计这男人会翻脸的。
桑红看他的神色,一幅爱莫能助的模样,瞬间又感受着腹部一阵阵的抽搐和刺痛,她明白一定是自己受伤的时间太久了,损伤到了胎儿。
她一瞬间有心如死灰的感觉,这么久相依为命、这么久的为它打算,终于还是失去它了,是不是他们三个人本身就不可能成为一家人,即便是拼力反抗挣扎,依然无法摆脱指令破碎的结果?
她慢慢地放开了老军医,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老军医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往一侧退了半步让开,林汗青的脸出现在桑红的视线里。
老军医低声交代了两句话,就转身给他们让出了谈话的私人空间。
桑红透过晶莹的泪光,没有看到欧阳清柏那儒雅熟悉的面孔,却看到了一张十分陌生的脸,还是光头,这造型太——酷了!
他是谁?
她连忙眨眨眼,让眼泪流出去,不遮挡她的视线。
舅舅?舅舅!
桑红瞬间就从林汗青的五官里看到外公五官的轮廓,这个男人一看就是很强势的人,光头的造型不仅无损他的气势,反而让他有种无视一切的气质。
因为太过伤心,一时间转换不过来情绪,桑红无声地打了一个抽泣,连忙调整情绪,心里充满疑惑,这么久,难道都是他在守着自己?
林汗青看着桑红那黑汪汪的眼睛审视着他的脸,一动都不动,他不由忐忑万分,她真的恢复了吗?看着眼神这么澄澈,神智应该是很清醒的。
当即也静静地望着她:
“红红,我是舅舅,咱们能见面实属不易,第一次回国遇到那样的事情,第二次到甜水镇抱回昏迷不醒的你,唉,你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
桑红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作为长辈的担忧和——责备。
这样的说话方式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她从小和桑大伟相处,两个人解决问题的方式都很粗暴很直接,压迫反抗压迫反抗,说话刻薄,打斗激烈,她慢慢凭着自己的头脑争取到了家庭的主宰权,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过话。
林汗青看着桑红那古雅的寒潭一样的眼睛瞳孔快速地一缩,她的神色充满了戒备,知道她显然是听到了他的话,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味:
“很抱歉,让你担心了。”桑红的声音稍微有些嘶哑,但是吐字很清晰。
他守了她这么久,她竟然连声舅舅都不愿意喊,这小丫头,是不是太倔强了?
不过,能有这么敏感的自尊心和反应,也是好事,至少证明她的头部受损,没有损伤到她的智力。
林汗青有些不悦,林青燃小时候那是十分的乖巧,他自己也是有两个儿子,并没有女儿,对女孩子的感觉依然停留在小时候和妹妹相处的阶段。
他抿抿唇:“你已经昏睡了九天,你妈妈和外公可能一会儿就会过来,我想你该知道怎么去面对他们。”
桑红一听他提到妈妈和外公,那脸不由羞愧得无地自容,眼神也不知道往哪里躲。
柔弱的妈妈一定会为她彻夜流泪,宠爱她的外公不知道会伤心到什么程度,而且,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因为在她被爱情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根本没有这些最亲的人。
“妈妈——外公——他们还好吗?”她眼底的泪水竟然不争气地又来了。
“你觉得他们能好吗?你妈妈因为你,精神抑郁到需要药物治疗,外公也住了很长时间的医院,后来欧阳告诉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很高兴地通知他们过来,然后,你竟然就这样了,我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再经受住这样的打击。”
桑红想到自己的伤势,妈妈看到这样的她,不知道会怎么担心,想想妈妈的身体,一瞬间百感交集,死的心思都有了,她以为有外公照顾着妈妈就行了,他们没有她一样生活得下去,哪里想到他们把她看得那么重要?
历经万千波折,原来始终能站在你身边为你伤心流泪的,永远都是这些血脉相亲的亲人,即便是面前这个从来未曾谋面的舅舅,也一定为她流了不少的眼泪。
原来,一个人单靠爱情,是无法生活下去的!
桑红终于知道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