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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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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派出天潢,夙叨门荫,诵诗不达,乃专对而使四方,恩宠有加,遂破格而跻九列。方滋履薄临深之惧,本无资劳才望可言,卒因更事之无多,以致人言之交集。虽水落石出,圣明无不烛之私,而地厚天高,局蹐有难安之隐。所虑因循恋栈,贻衰亲后顾之忧,岂为庸钝无能,负两圣知人之哲。思维再四,辗转徬徨,不可为臣,不可为子。唯有仰恳天恩,准予开去御前大臣、农工商部尚书要缺,以及各项差使。愿此后闭门思过,得长享光天化日之优容,倘他时晚盖前愆,或尚有坠露轻尘之报称。”

果然写得好!瞿鸿玑暗暗赞许,但却不便表示意见,只说:“亲贵大臣的进退出处,向来非臣下所敢妄议,请皇太后、皇上裁夺。”

“这个折子写得很恳切。”慈禧太后问道:“奕劻,你的意思怎么样?”

奕劻唯有免冠碰头,用惶恐的声音答说:“奴才的儿子不肖,负皇太后、皇上的栽培,其罪该死。这个折子,亦是出于悔过的愚诚,请皇太后、皇上俯准所请,奴才亦同感成全的恩德。”

“既然这么说,我可不能不准奏了。”慈禧太后又说:“载振人很聪明,好好多念两年书,将来不怕没有重用的时候,写旨来看吧!”

于是,军机用“朕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懿旨”的格式,写下一道上谕:

“载振奏沥陈下悃恳请开去各项差缺一折,载振自在内廷当差以来,素称谨慎。朝廷以其才识稳练,特简商部尚书,并补授御前大臣;兹据奏陈请开去差缺,情词恳挚,出于至诚。并据庆亲王奕劻面奏,再三吁恳,具见谦恭抑畏之忱,不得不勉如所请。载振着准其开去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农工商部尚书等缺及一切差使,以示曲体。现在时事多艰,载振年富力强,正当力图报效,仍应随时留心政治,以资驱策,有厚望焉!”

这两道上谕,连同载振的原奏,经由宫门抄与新闻纸传布京内京外,顿时成为茶坊酒肆无人不谈的话题,谈奕劻父子,谈杨翠喜,谈段芝贵,也谈赵启霖。

但在朝贵的书房中,所谈的却是岑春煊与瞿鸿玑,而瞿鸿玑又比岑春煊更可谈。大家所不解的是,奕劻本无意报复,而瞿鸿玑又立足以救门生,何以竟忍心让门生落得这么一个结果?且不说师弟之情,不同泛泛,只就利害来说,瞿鸿玑走的是李鸿藻、翁同龢的路子,以收物望为固位的基础,倘或能照应门下弟子而吝予一援手,试问还有什么人愿意捧这位老师?

唯一的解释是:一条苦肉计。非此不足以逼迫载振去位。拿一个监察御史交换一个尚书,在瞿鸿玑是很合算的买卖。而况赵启霖之复起,并不是很难的事,倘或瞿鸿玑能逐去奕劻,独掌军机大权,起复一名五、六品的官儿,根本就不在话下。

了解到这一层,奕劻有如芒刺在背,但其他旗下人员,则视岑春煊如蛇蝎,尤其是内务府,从堂官到司员,无不战战兢兢,深怕一不小心,落个把柄在他手里,那就糟不可言了。

为此,杨士琦为奕劻划策,内而求援李莲英,外而策动袁世凯,齐心合力,扳倒瞿、岑。奕劻当然接纳,而且就委托杨士琦到天津跟袁世凯去面谈。

头一天去,第二天就回京了。杨士琦在天津勾留的时间虽短,成就却不小,“王爷,”他说:“袁宫保的意思,攻瞿必先去岑,岑如不去,盛杏荪的势力卷土重来,那就要成大患了。”

“盛杏荪?”奕劻有些困惑,“莫非岑三早就跟他有勾结?岑三自命清廉,盛杏荪又是什么好东西,怎么会跟他谈的来?”

“盛杏荪不是什么好东西,岑三又是什么好东西?仕途上原是以势相结,不问本心。袁宫保有确实消息,盛、岑在上海走得极近。朱某之被劾,就是盛杏荪的报复,而岑三甘为所用。即此一端,可想而知!”

“这话有根据吗?”

“怎么没有根据!”

杨士琦将从袁世凯那里听来的故事,转告奕劻。据说朱宝奎不独由于盛宣怀的提携,办铁路发了大财,并且在盛门执贽称弟子,应该在“死党”之列。谁知朱宝奎进京,在谒见醇王载沣时,问起盛宣怀的为人,朱宝奎下了七个字的评语:“外君子而内小人。”盛宣怀耳目众多,得知此事,将朱宝奎恨之入骨,所以在上海面托岑春煊,务必为他报复,而岑春煊不负所托,居然在到京几天之内便为盛宣怀办成了这件快心之事。由此去看,岑、盛的交情,岂得谓之不深。

“原来有这么一回事,我倒不知道。”奕劻接下来问:“去岑是如何个去法?慰庭跟你谈了没有?”

“谈了!不但谈了,且有成议了,不但有成议,且已付诸实行了。这两天请王爷格外留心两广来的电奏。”

“你是说周玉山的电奏?”

周玉山就是袁世凯的儿女亲家、两广总督周馥。袁世凯也是定下一条苦肉计,牺牲亲家以攻岑,设计甚巧,奕劻听杨士琦说完,大为赞赏。

“妙极,妙极!”他说:“你给慰庭去个电报,不妨从速,宫里我都说好了。”

“是跟皮硝李接的头?”杨士琦问:“他怎么说?”

“这件事,莲英说不上话,由他去托大格格。不过,这份礼,”奕劻有痛心的表情,“可是不轻!”

“重到什么程度?”

“不谈了,反正我不说,你总也会知道。我只托你务必把彼此休戚相关的意思跟慰庭说到。”

于是杨士琦又去了一趟天津,依旧是倍宿即返,这趟带来一笔巨款,有六十万两银子之多。不过,交到奕劻手中时,却附着几句话。

“慰庭让我转禀王爷,北洋已尽全力报效,就为的休戚相关,慰庭又说,如今已不是求福,是求免祸。”

奕劻且不接银票,神色沉重的想了好一会说:“我也知道,这六十万银子是北洋的公款,倘或慰庭不保其位,查这笔帐就能出大祸。他说不是求福,是求免祸,我说非福即祸,非祸即福,祸福在此一举了。”

第二天,奕劻便准备了一个红封套,黎明带入宫中,派苏拉去辗转传达,请李莲英中午务必出来见一面,他在王公朝房等候。

过了十二点钟,李莲英未来,来了个世续。进门行了礼,疾趋到奕劻面前低声说道:“王爷请借一步说话。”

“喔!”奕劻站起身来,走到远处坐下,他的贴身跟班,理会得是有不足为外人知道的话要谈,便在门口一站,替他遮挡闲人。

“莲英有差使不能来,让我来见王爷。”世续紧接着说:“王爷有话尽管跟我说,如果一定得找莲英,他晚上到府里来伺候。”

奕劻很机警,觉得这件事不但不必瞒世续,而且正要让他知道,当即答道:“跟他说,跟你说,本来我就要托你办的。

这里有笔款子,让他跟大格格分着花。”

世续将红封套接了过来,一看便说道:“没有封口。”

“对了!”

“封了口的,我原样转交,没有封口,我可得问个数,免得经手不清。”

“是这个!”奕劻伸了一只手指。

“十万?”

“不!你看了就知道了!”

抽出一看,是两张银票,一张六十万两,一张四十万两。世续吓了一大跳,两眼眨巴了半天问:“王爷一定还有话让我带去吧?”

奕劻想了一下说:“一时也说不尽,反正‘上天奏好事,下界保平安’。有什么动静,莲英自然知道。”

“是了!东西跟话,一定原封不动转到。我想莲英晚上大概会去见王爷。”

果然李莲英这天特地到庆王府去见奕劻,不断地请安道谢以外,很谨慎地探问,有何可以效劳之处?同时又说,荣寿公主受此重馈,亦深为不安,必得给奕劻尽点什么力,心里才能好过些。

荣寿公主居然主动作此表示,在奕劻还是第一次经验,心中大感安慰,当时便与李莲英促膝深谈,约莫有一个更次,方始结束。

※    ※ ※

两广总督周馥来了一个电报,说是“乱党”闹事,愈形猖獗,目前除了尽力防范以外,还得加意安抚会党,以免相互勾结,蔓延而成不可收拾之祸。词气之间,亦微露精力衰迈,力不从心之意。

慈禧太后一看这个奏折,不免又上了心事。荣寿公主察言观色,知道奕劻与袁世凯的密谋已经发动了,便关切地旁敲侧击,很快地让慈禧太后吐露了烦恼。

“还不是闹‘乱党’!为什么‘乱党’总是出在广东呢?”“‘乱党’那里都有,只看地方官行不行?”荣寿公主说:

“山东紧挨着直隶,当年拳匪就不敢进德州一步。”

“那是袁世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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