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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是金 (上、下部+番外)-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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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有神指鬼引般地就走到了结云堂的最内尽间,定定地停住脚步,脑袋里又开始有些凌乱……

也,也未见得是这里吧?

脚步停顿,身子慢慢侧转。本来就很怪了,没人引路,书斋那么大,谁知道王爷在哪间屋子呢?

“姑姑,留步,此间便是。”

一个莫辨何人的低哑声音如幽幽随鬼般在数尺外响起,定睛凝目看去,外廓仿似府内侍卫。

原来是有人跟着的。

这屋子窗屉未闭,看着屈戌并不曾锁好,数缕暖色灯光飘洒出来,落在阴黑的穿廊地上。

略有些发呆地看着地上的明亮印迹,真好笑,还以为自己行迹不露,十分隐蔽呢。

却什么都瞒不过。

低头举步推门,跨入门槛,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褡裢包袱,端端正正地向着前头正座的人影行了跪礼:“奴婢给王爷请安。”

胤禛坐在罗汉榻上,一个手虚虚抵靠在床榻的小几上。这睡榻就放在窗下,适才透过两屉窗缝便早已瞥见那纤纤人影。

屋内数只烛台,每只宛若儿臂的红烛火光熠熠,四下里通明透亮。即便是伏身跪在门口处的她,也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连衣袂折痕都一目了然。

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因为早过了扎辫子盘团髻的年岁,所以只是学着府里头那些年纪较大的嫲嫲卷了短短的两把头,中间用根极为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寒酸的木制长簪子棒儿,将两把头牢牢栓箍住。

也没用假发,只是全部自个儿的真头发,所以看去有些少,把子头有些儿短又有些儿见小。

身上穿着府里统一配发的冬季银红薄棉袄,里头一个米色的陈旧缎料旗装袍子。跪着的时候露出一双极为普通的淡粉近白的绣鞋,一眼瞥去连朵花儿都没在上头,素淡到贫乏的地步。

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首饰。

连朵绒花都没有。

在良妃身边的时候,还依稀记得她的耳朵上还带着几个小小的金花耳钉子,鞋子上还绣点花儿朵儿。

现在,怎么什么都没有了。

她在自己的王府里头,就贫寒孤苦成这样子吗?连个大户人家的丫鬟都比她体面一些……下头人来报过,她平时也是个散财童子样的心性,便是使些个位份比她还低贱的人办些事儿,也总是软语央求,出手也颇大方,从不随意令示、颐指气使。

说起来也不是没瞧见过,每时日里偶尔睨见她时,总觉得过于素简,但也没有在意。只是此刻夜里头见着,却有些刺眼夺目起来,扎得自己的瞳眸生生的疼。

“陈福没说清楚吗?”他微微地皱起眉。

楚笑寒茫然了一下,很快明白他话里所指,赶紧把带来的那包袱打开,露出里头色泽鲜亮明媚、质地做工上乘的那套留仙裙。

其实胤禛早就看到她身边的那个与衣服同色同料的厚布褡裢,也猜到里面的物事,无非多问一句,听她亲口说出来。

但是亲耳听闻,还是难免对于这种擦边摸角、敷衍俗套的行事有些儿不悦,再加上眼中触目她落魄寒微的不体面,忍不住就带点儿情绪呵责起来:“陈福这糊涂奴才,传个话也不清不楚,难道他没说明白本王的令示是穿,不是带?当真如此,明儿就让他卷铺盖滚了吧。”

楚笑寒愣了一下,赶紧把头埋在撑在地上的双手手背上,细声说道:“陈福公公本是说明了的,只是奴婢不愿穿这汉服在王府里头走来走去的招人眼,这才抗命的。算起来是奴婢的错,若……若是,王爷定然不饶,……那……奴婢明儿自己卷了铺盖也就是了。不敢带累了没错的人,污了王爷的清名。”

胤禛哼了一声,说道:“真是越来越会挤兑我了。”

“奴婢不敢。”楚笑寒只觉一个战栗,这听歪失差的本事还真是令人受不了,不由得想起再回王府的第一日,乌拉那拉氏所冷哼斥责的话言犹在耳:“钱兰欣,你起来吧。宋格格心直口快,只不过说些传言罢了,就算她说得有误,你又何必这样不依不饶,莫不是要主子给你赔不是不成?”。

这俩还真是夫妻。

行事如出一辙。

只,想到这点,心里头有些酸味。

就算是个泼皮无赖少爷,若是喜欢自己,总会有些被人仰慕的暗喜。何况他贵为王爷,将来更是帝君,样子又不俗……

但,他有妻室。

在古代,这不算得什么罢?甚至多少女子以此为荣。可是,自己来自三百年后,即便二十一世纪的网上多么舆论翻腾,多么以真爱为二奶正名,依然鄙夷。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猛觉声音如斯之近,抬头却见雍亲王爷已经蹲在眼前,不禁吃了一惊,不觉就软软地倒将下去,几乎就歪伏在地面了,已经不能称之为跪礼。

“奴婢不敢。”只能发出低低的声音,说着不能令大部分主子满意的话。

自然,眼前这位要求比大部分人都要高的挑剔主子爷,显见是更不会喜欢听这四个字的。

令人诧异的是,他并没有动怒,温和地说道:“到后边如意室内换了那留仙裙罢。早让人备了泉酒,陪我喝两杯。”

泉酒?

惠,泉,御,酒……吗?噫,我怎么知道的?

总觉得脑袋昏沉沉、乱糟糟的。但是竟然没法拒绝他,因为他的眼里居然带着一丝恳求期盼的目光。便是那一抹看去熟悉的暖暖萤色,就身不由己地移入了内室。

这里,是叫如意室吗?

精绘工笔花鸟的白色羽纱木门推开后,里头又一张同外间差不离的罗汉床,都是紫檀荷花纹雕床,三屏风式床围,下有屉盘。看着总觉似曾相识,心中惴惴,难以安舒自在。

脱了棉袄和陈旧的缎子旗袍,换上那留仙裙,却有些犯难了。

这殿堂乃是书斋,并非暖阁,底下倒是没有地炕火道用来取暖,但是四处都有地洞砖炉,室内也放了许多镀金的铜熏笼,确实十分暖和。

但毕竟时近腊月,外头又在纷纷扬扬地下雪,气候终究寒冷。穿着这夏季的丝绸薄衫,纵有内衣外衫数层,纵有火炉炭盆,还是只觉索索发抖。

“很冷?”

他站在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斜斜撑在木门上的宝相花雕饰上,绝对不怀好意地笑着问。

第47章 香魂脉脉自凌寒

忽然之间有些迷茫,一下子忘了位份尊卑,竟然脱口而出:“能不冷吗?要不你来试穿这衣服看看!”

说完立刻悔得五内俱焚,啪嗒就跪在了地上,只这地毯也是冰凉的,触手竟身上止不住地打颤起来,分不出是怕还是冷。

眼前这位爷竟然也丝毫不以为忤,笑吟吟地上前一把拽起了楚笑寒,往外间的床榻走去,一边说道:“喝点暖酒就不怕了,所以不是让你陪我饮酒么!”

这人……是故意的吗?

他兴致颇佳地把她拉到紫檀荷花纹雕三屏风式罗汉床边,同料的紫檀搭链式对抽四足炕桌上,那白玉云雷纹双耳杯竟然已经放在炕桌的软木黑漆面上了,内里温黄如玉的泉酒早已满上,大约刚刚在炉上暖过,冒着如烟热气,看着就想捧住饮一口暖肚……

黄酒的度数向来不会太高,但是黄酒的后劲却是酒里头最足的。

两杯落肚,已经觉得刚才还在肚子里诟病了N次的那个半开窗扇毫不碍眼了,之前还恨不得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关了它。

全身慢慢地暖了起来,手足开始回温。

眼光扫过周边,发现对面坐着轻饮慢酌的人身后还有一个大大的暖锅,上头有个制作精美的珐琅盒子。酒气壮胆之下,不由得就开口问道:“这东西怎地放在榻上,不太……合适呢。”

他穿着银白色锦缎的平金绣蟒纹常服,这样的雍亲王看去有些,有些曾几相逢,才下心头却上眉头般的奇妙感觉。

胤禛笑了笑,只伸去一只手,用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抬那珐琅盖子,极其灵巧快速地探手入内,端出来一个青花石榴盆。

楚笑寒凝目一看,竟是一碟极为普通的“三合面”剔尖。

这三合面的剔尖粗细匀称,软硬适宜,配上小炒瘦猪肉浇头,是上好的面食,生在江南杭州的楚笑寒原本是见也没有见过的,但自从到了这三百年前的北京,却是几年间对北地的面食颇有了一些了解。

听说“三合面”剔尖,也就大户人家才吃得起。但是在亲王府里,尤其是由雍亲王亲自端出来,却似乎……那个……好像显得平凡了些,像她们这些下人吃吃,倒还罢了。更何况打量四周,连小炒猪肉浇头都没有!这可怎么吃啊?

正纳闷着,一边又伸出舌头,舔了一杯泉酒下去,一边则迷迷糊糊地接过了对面稀奇古怪的王爷递过来的象牙镶金包头筷子,只觉筷子入手立刻重重一沉,差点就一个没抓住滑落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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