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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叫我以后喊你们姐姐,又叫我今天不要跟你们再要烧饼吃了。”
吴月圆急忙从包里取出一盒饼干递给他:“小二子,给你”。然后她又拿两盒分给其他孩子。
“小二今年害了半年肝炎和肺炎病,他爸爸很担心他,“小红对我们说,”现在总算好了,多亏队里赤脚医生高小东天天跟他治疗,要不是他早就死了。”
“小李、小吴,你们到啦,”李队长老远就把清晰的声音送来了。衬衫上沾满泥点子,裤子挽得一上一下,一双泥泞的脚又瘦又大看不清脚趾,袖子掳得八丈高,凝视着我们,“你们真守信用。”他又对小红说:“你去叫小二妈来家忙晚饭。”
“爸爸,姐姐给我这个。”小二子双手扬着眼地盒饼干。
队长弯下腰:“我早就告诉你了,不能要她们东西,你又不听话了”……
“你怎么这样说呢?我们真不好意思。”我看着小二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忙推着他还来的饼干,激动之余,又掏着包:“这里还给你奶奶带来了两包月饼,快到中秋节了,这是我们两家父母给双目失明的老人一点心意。”
“太客气了,你们只在这里住过一宿,却没有忘记我那瞎眼的老妈妈,叫我怎么好意思呢,”他眉宇间驻着些感激,“好好,不谈这些,以后再说。”他又转身对前面一指:“你们俩从今天起就住在那王大妈家,她家房子多,只有娘儿俩个。我先送你们去,去过再到我家吃晚饭。”
我凝注着那一户,整个茅屋被茂盛的树木包裹着,是个左右没有第二家的独户,“一条友”的房子比一般人家长些,门口还围了一道半人高的土墙框,上面还盖着草,就像一条蕊友似的卧在房子的三面,屋脊上一根根狗尾巴草在摇曳。屋后的竹林很浓密,竹梢上歇了许多麻雀似乎在谈古说今。……
队长到门口说:“你们看,这道门是昨天瓦匠打通的,里面床、桌、凳、锅全有,包括米,……”。
“噢——,你们来了,我以为那个在说话呢,”从左边门里走出来一位约五十岁的妇女,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难怪他们说的,真不丑。‘
“大妈,您好!”
我还没有来得及称呼,吴月圆先开口了,声音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低,这块“小冰砖”出乎我的预料,头次来,她讲几句话比金子值钱,无论什么人她都不理,好像乡下人与她有着血海深仇。此刻显然“慷慨”起来了,但是她不慷慨怎么行呢?这之间有利害关系,因为王大妈是将来的邻居,早不看晚见。
“好,好,姑娘,晓得你们今天来,”她用露筋骨瘦的手掠了掠头上斑白的鬓发,望着下塘边洗脚的队长,“他派我在家收拾收拾零碎的东西,最西头一间给你们铺床睡觉,外面这间给你们做厨房带当堂屋……”。
“她们俩就请你照顾了,”队长在衣服上擦着手,对王大妈说,“把她们安排好后,送到我家吃晚饭,我先走了,王支书在田里开积肥现场会呢。”
“你去,你去,晚饭就在我家吃吧。”
“……”
我们的“家”相当简陋而又潮湿,空气里有股说不出来的霉味儿,大桌子,门,看得出来是现修的,我又仰头看那屋顶蛛网密结,屋梁细得要断,似乎又被烟熏得像黑炭似的,脚踏在地面上就像跛脚走路一脚高、一脚低。
王大妈看我们“验收”她的房子,显然有点尴尬。再说:“我到那边煮晚饭,你们忙吧,忙好到我家去吃晚饭,没其他人,只我们三个人,我家小强做木匠,在人家吃。”
“……”我们目送着王大妈,一见面就像自己妈妈似的关心我们。她老人家穿的和其他农妇一样,蓝褂黑裤,但第一印象使我感到她衣冠整洁,待人和睦,有着一副慈祥的面孔。
我们俩进了没门的房间,月圆喃喃地说:“怎么这样黑的,一点看不清,窗子开得太小。”
“不要急,定会儿就看见,这是室外阳光刺眼的原因。”
片刻,稍微清楚了。一张残缺的花板床放在南边的墙边,上面堆着厚厚的草,我用劲一捺一搡,它顿时呻吟起来。
“我们俩只好睡在这张床了,没有第二张床,习惯吗?”
“只好这样,也没有其它办法。”她淡淡地说。
私下里,这千人之上高干千金,一贯以来娇娇的,趾高气昂的,到这种环境下,也束手无策了,真是“人到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紧接着我们就忙乎起来,把十几块长方体土砖摞起来,把箱子放在土砖上面,也当着梳妆台,墙壁上钉子很多,把能挂的东西都挂上去,没房门,用一条草绿色的布挂着(这条草绿色的门帘是妈妈准备的,说我们毕竟是女孩。)
“快到我那边吃饭吧,”王大妈进来说。
“给您增添了麻烦,”我说。
接着,我们随着她,进了她的家。
“乖乖,你们吃过了吗?”一进屋王大妈弯腰问那两个一高一矮的孩子。那两个孩子不约而同的摇头。“等这俩个姐姐吃过,我再装给你们吃。”她转身在那竹碗柜里取出几个大碗洗了又洗。
我看着那两个小孩,在暗弱的灯光下显得又黄又瘦,一个骑在板凳上,在在玩弄使它两条腿落地。另一个“目无他人”,大胆地伏在桌上,严格“审视”着桌上的每一个菜碗,就好像拴着的猫看着几条生鱼似的,望个够,闻个饱。
“小弟,你多大啦?”我看着骑在凳上饿的馋的小孩,抓着他的手问:“上学了吗?”
“我——我四十缺一斤,正好前天爸爸秤猪时秤我的,我跟猪一样大,没能上能下学呢”。
两眼发直的月圆扑哧一笑。稍顷,她由上而下地打量这两个孩子,看得出她对这两个孩子像似在一一推究。此刻,我也无聊地巡视着:原来那人高个孩子短裤似蜘蛛网,没系穿芯带,扎着一根鸡肠带,把肚子勒得像“铁拐李”的葫芦,那个小个头与他也是彼此彼此,我低俯头看那小孩的脚……。
“噢,地上还有钱。”他还以为我对地上望的呢,就顺着我的视线望下看后急忙从凳上跳下来,捡起一分硬币在手上搓了又搓,看了又看,又环顾自己没有口袋,没法,就把它储蓄到鞋碗里。
那大孩子缩起破烂不堪的鞋子,倒还有点自尊:“我爸爸说,等到过年给我买一双最新最好的好球鞋,要我好好放牛,天天铲兔草就是了。”
“吃饭,吃饭不要好笑,我们乡下的孩子都是这个样子。”大妈端着两大碗饭投给孩子,们一瞥,有将目光移向我们:“刚才我喂猪的,把你们拖迟了。”她把筷子放在我们对面:“上席坐,上席坐,我们乡下人有个规矩,客人一定要做上席。”她真的连拖带拉的把我们捺在上席,真做上了主席。
“大妈,饭退一半。”我看出月圆的心事,领会的说。
“这一碗饭连我都吃掉。”那大孩子嘴角一翘说。
“孩子说的不错,种田人就要肚子大,越大越好,我们有句俗语,‘做不过人力小,吃不过人骂世’。”王大妈正正经经的说,“今天我跟你们退了,以后要多吃些,啊——”。
我们细细的品尝这“美味佳肴”。
“吃鱼,吃鱼,又不是做样子,”她夹给我们各一块,“这鱼是我家小强早上在那弯糖里捞的。”
鱼,送到嘴里,淡而无味,还有点腥气,韭菜炒的像麻丝似的还蠢牙,丝瓜汤像中药似的难喝。总之,没有一样是清爽的,私下里,我想,农村真是传播疾病的好场所,为医生永不失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噢,对了,我还没有打你们招呼,鱼里面没有放酱油,我到大庄上借了好几家都没有,不好吃吧,……。”
“我家从来不买酱油。”那大孩子一本正经的,“去年为买酱油过年,我妈妈和我爸爸还打了一架。”
“不要多话,被姐姐好笑,”大妈起身,“我装饭给你们吃。”
我斜视着两个孩子馋涎欲滴,连坐板凳时间都没有安排,不到一刻工夫就狼吞虎咽吃完了。
晚饭后,王大妈要我们“参观”她家的房间。一一介绍室内的“陈设”,她说:“这三节头竖柜是我家小强上半年做的,那小灯柜、箱子是我娘家陪嫁的,只有那连桌和那花板床是小强爸爸的,你们看,那床上的花板和那抬头棚被破‘四旧’砸散了,成了空架子。总的来说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