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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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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惠点吗?”

“中学生光荣啊!拿这儿当菜市场呢,真是的。”医生奚落道,让我在手术单签字,我问“关系”那一栏咋填,医生说,原则上是家属,你就填家属吧。我坦白我们还没结婚呢。

“那你就找她家属来吧。”女医生一瞪眼,将单子塞给我,扭头就走。小羽责备我:“有你这么笨的吗?连我名字都是假的,这儿谁管谁是谁啊!”

我赶紧填上“未婚夫”几个字,追上去,连赔笑脸,女医生才收下单子。这短短一分钟的差错,就被三人插队了。回到休息室。每个手术约一小时,抬出来的大多在床上躺着,等从麻醉剂中清醒过来。个别彪悍女孩醒来,连坐都不坐就走了。轮到小羽时,她的脚就像被万能胶粘在地板上,我拉她,胳膊被掐得一片血污,我一再安慰她这儿不是专政机关,也不是屠宰场。

女医生让我也进去,进去前命令我也戴上口罩消毒头套,又将一双塑料薄膜套在鞋上。手术室不到二十平米,干净亮堂,摆着复杂的医疗设备和器械,墙角有张桌子,旁边有个清洗池。一股浓重而清凉的血液、酒精和其他药液味儿。护士忙碌着,女医生戴上胶皮手套,示意我将小羽抱到床上去,小羽看着铺着白布高耸的手术床,就像见到断头台似的:“不行了不行了,要死啦要死啦。”

医生和护士哭笑不得,好一阵才将小羽安排妥当。给她注射麻醉剂时,她柔顺而惶恐的眼睛死命盯着我,一只手狠狠拽着我不放,都捏出汗了。渐渐地,她的眼神恍惚起来,紧抓住我的手也松开了。我去结清了手续,在休息室忐忑不安地看着电视不知所云,直到一个护士出来叫:“瓦小羽的家属。”

我来不及纠正她的口误,赶紧进去,医生摘下口罩手套,一边洗手一边说:“手术很顺利,你把她抱到休息室吧。她还处于昏迷状态,小心点。”

我连连道谢,正要动手,医生突然问我:“别忙,那东西咋处理?”

“啥东西?”我一愣。护士指着一个白色托盘,里面血肉模糊,我瞅了一眼头皮发麻脑子犯晕。我问,“一般咋处理啊?”

护士说:“一般都不要,极少数人要留一点,用药水泡着带走——毕竟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嘛。”

“还是你们处理吧。”我连连摇头。护士开始收拾“那东西”,还拿过来笑问我:“您不看一眼吗?”

“不了不了!”我连连躲闪,腿都软了。

小羽脸色苍白,睡姿安详。我轻轻给她穿上外衣外裤,将右手臂伸到她后背,左手臂伸到膝关节下,试着找平衡点。她的身体滚烫而绵软如絮,在我使劲那一瞬,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温热而均匀的呼吸扑打到我脸上。我吃力而平衡地将失去了一些重量的小羽抱起来,护士高高地举起输液瓶。如履薄冰地将小羽抱到观察室稳稳平放在床上,盖上被子。我坐在旁边,默默地盯着沉睡着的小羽,心中无限柔软。又过了一小时,小羽鼻翼动了几下,嘴唇也一张一合,显得很干渴。我拿出矿泉水给她喂,被护士制止了,说醒了才能喝。又过了半小时左右,小羽的眼脸忽然频繁跳动了几下,终于睁开了:“我还活着呢?”

“咋说话呢?”我赶紧给她喂水,问她感觉怎样。

“疼,晕,浑身无力。”

“那是肯定的。”

“都是你不好。”小羽埋怨道,我耷拉着头:“我知道,我有罪。”

旁边几个人笑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聊了一会,小羽忽然问:“花了多少钱?”

“你问这干嘛?”她坚持问,我只好拿出各种单子,一笔一笔加起来:“化验费、手术费和随后的药费一共花了一千八百多块。没事儿。”

小羽补充道:“还没算以前的药物流产费八百多块,一共两千六还多呢。”

旁边人都抱怨现在医院忒黑了。我安慰小羽:“又不要你掏钱,你担心个啥?”

“坏蛋,还有我的营养费、误工费、来回打车费,怎么也得一千块。”

“没问题。”我连连点头,小羽又说:“还有精神损失费。”

“一元,还是?”我打趣道。小羽拿腔捏调:“一个亿!你这个杀人犯!”

旁人笑,一个女孩对我说:“多可爱的小女孩啊!你太有福气了。”

我像个挖了个金元宝的老农笑出满脸阡陌经纬沟壑纵横。离开医院前,女医生吩咐了注意事项:卫生、休息、营养、禁欲、避孕,我们恭恭敬敬听着。

“男同志要注意了!”女医生突然提高了腔调,对在场男性现场教育。她拍拍手,像一个彪悍女狱警教训牢中人,“男同胞自觉了,别忒自私了,只图自己开心。你们得采取预防措施。人流既伤害女人身体还容易流产,人流一次堕胎风险增加一倍,你们不想要孩子啦?”

女医生就站在我面前,不时看我。和批斗会上的犯人相比,我也就少了个大牌子。她的声音尖利而高昂,就跟利器刮在金属板上似的,除了那个不明所以的非洲同胞露出洁白的牙齿傻笑,现场男人们鸭子般的脑袋齐刷刷耷拉下去。我低眉顺眼,面红耳刺,牙齿直冒酸水,只求姑奶奶您就歇歇吧。

“现在男人真是的,就顾自己爽快,一点也不心疼自己女人!我们女人就是你们玩物吗?真是的……”女医生总算唠叨着走了。

在我精心照料下,小羽恢复很快,只休息三天就上班去了。在随后的一段时间,我们“分居”了,小羽在床上划定“楚河汉界”。我们各盖一床被子,互不侵犯主权和领土完整。只有厨房和卫生间搁置争议,共同开发。晚上,偶尔翻个身伸个懒腰无意越位,小羽便本能操起枕头下的鸡毛掸子,一付小国也有尊严、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2

为了在年底前两个多月内赶出书稿,重回“高老庄”后就一头钻进故纸堆。在我离开这一段时间,小羽后勤做得不错。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房间井井有条,那盆茂盛的茉莉花的淡雅味儿尤其让我舒心。食物水果把冰箱塞得满满的,又一罐国家免检产品“三鹿”奶粉放到饮水机旁边,让我每次喝水时都被暗示一次——毒品就在你的身边。

李皓果然很快就结婚了。他利用春节提着厚礼给他的杏花公主一家拜年,在那个喜庆的节日里,他这个从北京回来的、为联合国工作的翻译官的殷勤和谦逊很快获得了准岳父母的首肯,春节还没过完就登记了。婚礼定在“五一”长假。李皓欢天喜地回去办喜事前,杨星辰和我为他壮行并奉上了红包。

邱杏花利用暑假来北京,李皓夫妇请我们去住处大吃了一顿。曲峰不愧是腰杆上挂硬火的,果然完成了举家变成北京人最具战略性的一步——把老婆弄到京郊一个事业单位,儿子也带过来了。几个女同胞在厨房忙碌着。闲谈间,大家免不了再次拿我和小羽开玩笑。杨星辰说:“你们这开花期也忒长了,该结果实了吧?”

小羽笑着:“这个不怪我,怪你们这位同学发育晚,赶不上趟。”

“再说发育晚,我们就要当众体检体检了。”兵痞张牙舞爪地过来试图解开我皮带,我躲一边去了。

十多平米的房间满满当当,餐桌摆开后,八个成年人一个未成年人在床上沙发上凳子上见缝插针,挤得密不透风。李皓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咱既不像杨总有钱,又不像曲峰有权,还不像戈总有才。”

“基本如此。”我附和,曲峰摆摆手:“我有啥权啊,少校在北京就是一个站岗的。”

杨星辰笑:“站岗的腰杆上别的也是硬火嘛,难道大刀长茅不成?没硬火你能把你老婆孩子弄过来?”

曲峰老婆当众深情凝视了他一眼,他的成就感陡涨十倍,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带。我开玩笑:“你这硬火看家护院毫不含糊,发扬点国际主义就成哑火啦,跟大清炮队似的。”

他没听明白,我就说起节前那次劳资风波,紧要关头找不到他。曲峰叹息,我找的不是时候,他老家果然没有手机信号。说了一些细节,唏嘘一场,庆幸没引来牢狱之灾。李皓唉声叹气:“北京不是家啊,我已经打退堂鼓啦。”

“咱们谁也别离开北京,正好凑两桌男女混合麻将呢。”曲峰说,李皓拍他一掌:“哥们,你说得也太轻松啦,你以为咱们也吃军饷啊?”

“把户口看那么严重干嘛?不就一张纸嘛?”曲峰故作潇洒,杨星辰伸出手又戳他脑袋:“那你出个价,我要了。你娃子就别TMD得了便宜还卖乖啦。”

曲峰的成就感又翻了一番,放下杯筷,左手抚着老婆后背,右手摸着儿子后脑勺,脸都笑成袁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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