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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来得这么突然,胡炜实在接受不了。她从小当兵,现在快四十岁了,让她上哪儿去?
她想起宋沂蒙转业以后的遭遇,心里一阵阵发毛。
两个好朋友左一句右一句,劝她抓紧时间,往上边找人告状,不可拖延,否则一切可就晚了。找谁呢?人家还给不给面子?胡炜忧心忡忡。
“找宁部长!”徐文和鲁映很同情胡炜的遭遇,对平茹英的两面三刀的行为,简直气愤到了极点,于是,一个劲儿地给胡炜出主意。胡炜听说要找宁部长,闷着头不吭声,她的心里反复思量,顾虑重重。
宁先,曾经是胡继生将军的秘书,后来不断得到提拔,这几年,其他几位年纪大点的干部全都退了,只有这位宁先,不但没退反而升了职。现在已经是中将了。他这人作风扎扎实实、脾气随和,办事稳稳当当、为人谦虚谨慎,不惹事生非,平时也不怎么帮别人办事。
爸爸不在世了,人家是在职的大首长,能不能接见自己都不好说,更别说为自己说情帮忙啦!说心里话,胡炜真不乐意求人家,可她无路可走,实在没法子了,情急之下,决定硬着头皮去找一回宁部长,准备着碰一鼻子灰。
没想到,宁部长见了胡炜,态度十分热情。他滔滔不绝地谈起胡老将军,说老首长是位好司令,是位有着赫赫战功的老前辈,是他参加革命的引路人,还说他的文化全是老首长一手教的。他说,老首长打起仗来是员猛将,可平时脾气却很好,最喜欢和普通干部、战士交朋友,他一辈子也忘不了老司令。说着说着,就为之动容。
宁部长说了一大堆,就是没让胡炜讲自己的事情,完了,只留下一句话,有事可以去找岳秘书。胡炜见宁部长务虚不务实,说了一大堆空话,以为这事准保吹了,顿时,她的两只眼睛红了,忍不住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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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满怀委屈地出了宁先部长办公室的门,正朝外走着,没想到一位年轻的少校男军官走了过来,少校和气地做自我介绍:“胡炜同志,你好!我姓岳,叫岳山水,宁部长的秘书。”
胡炜擦擦眼泪,跟着岳秘书走进会客室。
这岳秘书中高等个子,胸脯挺直,脸庞红扑扑的,双眼炯炯有神,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他和宁部长不同,干脆开门见山问道:“有事儿就跟我说吧?”当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少校,胡炜又掉下了泪,她抽泣着,把单位让她转业的事诉说了一遍。岳秘书真是快人快语,起初,他还在耐心听着,听着听着,火就上来了,他气愤得拍案而起:“不像话!老首长过世了,就让人家转业。为什么这样做?还讲不讲阶级感情?别急,这事我来办!”
这岳秘书三十出头,一副行侠仗义的样子,他片刻都不耽误,立刻打电话叫来宁部长的司机,开着专车,和胡炜一块儿到了基建研究院。路上,岳秘书不断地说着笑话,逗得胡炜的心里好受多了。
宁部长的大皇冠轿车,驶进研究院的大门,门岗见了车上的牌子,拦都没敢拦,“啪”的一个持枪敬礼。车离办公大楼老远,胡炜就让司机停下车,自己打开车门先溜了。她不想看热闹,也不想被人从背后指指点点。
几位大校、上校军官见岳秘书来了,纷纷不由自主地起立。岳山水应付这种场面很有经验,于是,他赶紧主动先给各位首长举手敬礼。边九岭是个大胖子,吃得满脸流油,从上个月起,他已经是正院长了,成为大院儿的一把手,整天趾高气扬的,凡人不理,俗人不睬。他当然明白岳秘书来到研究院的目的,于是,他把其他人赶走,然后把门关严实,私下和岳秘书交谈。
岳秘书身子笔直地站着,他毕竟是一个少校,肩膀只扛了一颗星,比边院长要少三颗,如果在野战军,像岳秘书这种级别的军官,顶多是个营长,在大校军官面前也就是个拎包儿的资格。
岳秘书当然懂得这种差距,他本能地在边院长面前立正站着,就是边院长让他坐下,他也不敢坐。他规规矩矩站着,目不斜视,没有等边院长问他,他就抢先客客气气地说:“宁部长让我问候边院长,你们不是老战友吗?”说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盯着边九岭,这句话说得平平静静。这不是岳秘书的语言,而是高层首长原话的传递。边九岭和宁先同在兵种司令部工作过,先后都是胡副司令的直接部下。当边九岭还是个普通参谋的时候,上面就曾经有意调他到青海省军区的一个武装部工作,后来,还是由于胡副司令的干预,让他继续留在了兵种机关。岳秘书之所以说宁部长问候他,实际上是对他的讽刺。
岳秘书十分了解边九岭,之所以能从普通战土一直升至正师职军官,其主要原因就于他的圆滑。他能力不强、文化不高,但是他有他的绝招儿,那就是沉默。弄不明白的时候沉默,上面争权夺利的时候沉默,沉默也可能被上面视为老练、成熟,他官做得不算大,可是很稳,为此他心安理得。这次,门诊部提出让胡炜转业的时候,他又沉默了。
他没吭声,是因为怕别人反映他搞山头主义。他曾是胡副司令的部下,胡副司令去世了,他的顶头上司也换了好几茬儿,他不愿意人家一成不变地把他固定在“胡副司令的部下”这样一个极小的范围内,于是,他拿定主意要避嫌。
看来胡副司令的女儿当真不好惹,胡炜竟然说动了宁先宁部长!这可是一位铁面无私的首长,从来没有为哪个干部转业问题出面讲过话,这次把秘书派来,其用意之明确,大大出乎边九岭的意料,虽然宁部长没有亲自到来,可谁都懂得,秘书比部长本人厉害!
岳秘书来得如此迅速,让边九岭更是始料不及。岳山水毕恭毕敬地说了一句话:“宁部长还让我了解一下胡炜同志表现如何?您看……”边九岭急忙说:“工作上那是一贯很好的,没问题!”
岳山水觉得此行的目的差不多已经达到,不想再多费口舌了,于是就站起身来,跟边九岭敬个军礼,然后就要出去,边朝外走边说:“宁部长很关心胡炜同志!”
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让边九岭院长的心里有了谱,原来这是首长的工作艺术,自己不出面,反而由秘书问候他,还表示了对胡炜同志本人的关心,其背后的含意那是很清楚的。他暗自后悔,怨只怨那多事的平茹英,让谁转业不行,非得让胡炜转业,这不是找麻烦吗?
岳秘书来过以后,一切都好像是没有提过一样,没有任何人再议论这些,胡炜在门诊部照常工作,一切风平浪静。平茹英又变回去了,对她格外的好,又开始每天到她的医生办公室去探望一趟,一连三个星期天没给她安排值班。后来,那转业的名额安排给了院务部直属队,一个农村来的车管助理员被命令转业回了原籍。
胡炜和宋沂蒙认识了岳秘书,为了表示感谢,两人把他约了出来,请他到香山的家里做客。岳山水也不拒绝,他独自开着一辆军用北京吉普车,来到香山。一进院门, 他看到房子如此简陋,又听说宋沂蒙至今没有固定工作,感慨万分,不住地叹气:“老首长一世英名,许多人还以为你们早已是飞黄腾达,或者是家财万贯了呢!说出去,谁能相信呢?”
胡炜听着岳秘书的话,心里十分感动,不禁眼眶又红了。宋沂蒙看了一眼妻子,觉得妻子的性情变了,一天比一天软弱。宋沂蒙心想,当着外人,不能狗熊,于是,他努力显出一副好汉的样子说:“此一时彼一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老首长的时代早过去了,混好混不好的,还不得靠自己?”
岳山水听了宋沂蒙的话,真心真意佩服,不由得竖起大拇指来,连连点头说:“老哥好样的!”宋沂蒙一边给岳山水斟茶,一边不停地说:“惭愧、惭愧……”
岳山水把茶壶拿过来,仔细看了好一阵儿,深沉地说:“这把壶是老司令的!”胡炜和宋沂蒙吃惊地望着他。岳山水乘机为他俩斟满了茶水,然后激动地回忆道:“我还跟着老司令到下边视察过好几次呢!”
岳山水对老司令充满了感情,这实在出乎夫妻二人意料,胡炜忙站起身,笑容满面地对岳山水说:“岳秘书,你们聊着,我给你们弄点吃的!”岳山水一把拦住胡炜,用一种既是朋友又是小兄弟的口吻说:“大姐,你叫我小岳,不许叫秘书,当年老司令就叫我小岳!你先别忙,听我讲个故事,好吧!”
他在宋沂蒙和胡炜面前称自己为小岳,一方面是由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