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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装山河-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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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培楠笑的要岔气,连试了两次要说话,都被笑呛了回去,冲莫青荷摆了摆手,揉着酸疼的腮帮子,最后一次终于成功了,一手箍着莫青荷的肩,跟他额头贴额头咚的撞在一起,重重的嗯了一声:“好样的,下次见了委员长就这么说,气死他。”

说完又自顾自的笑起来,莫青荷等了半天他都不停,使劲推开他,转身又要走,沈培楠哎哎的叫了两声,赶上来把他往怀里一揽,扳过他的身子,把他抱在怀里,笑道:“不闹了,不闹了,我投降。”

龙井茶园到处香喷喷的,午后的太阳烘的人全身发暖,莫青荷低着头,脑袋埋在沈培楠胸口一阵揉蹭,再仰起脸时,头发成了乱蓬蓬的鸟窝。他望着沈培楠轮廓分明的脸,看着他被阳光映成麦色的粗糙皮肤,抬手去摸他的眼睫毛。

软软的,蹭得手指痒痒的,莫青荷的呼吸也跟着颤,沈培楠不眨眼睛,暗沉沉的瞳仁里映着他的倒影,又沿着鼻梁往下抚摸,一直摸到嘴唇,隐约能感觉到胡渣的下巴,最后用手掌贴着他暖热的脖颈,胸口的一股郁气泄的干干净净,莫青荷叹了口气,轻轻的说:“咱们回北平吧,我想家了,想咱们家的小猫。”

沈培楠想了想,说:“行,回去收拾东西,后天走。”

莫青荷打了个愣:“后天?”

沈培楠皱起眉头,思忖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嗯,明天没有空,我要想办法去给你崇拜的那位少帅送一点口风。”

莫青荷猛的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他,沈培楠见他又露出这样愣了吧唧的表情,往他的脑门推了一把,莫青荷摸着脑袋,咧开嘴笑了。

他跟在沈培楠后面,沿着茶园的小道往小院走,听着山间的鸟鸣和茶歌,忽然感到无比轻松,他不知道这种卸下一个沉重包袱的感觉从何而来,思来想去,大概是由于刚才听到的推测,他想,如果东北军方面真的有所动作,他现在所过的这样矛盾而痛苦的日子,快要告一段落了。

由于确定了归期,在沈家的最后一天不算难熬,第二天中午,全家用一顿家宴给沈培楠送行,除了家人之外没有宴请其他宾客,沈立松和曼妮还是互相阴阳怪气,沈老太太来打了个照面,照例旁敲侧击的数落了莫青荷一顿,饭后沈飘萍请客打八圈,莫青荷心情很好,手气极烂,一下午的时间,笑嘻嘻的输了半年的零用钱。

他其实有些害怕遇见沈飘萍,李沫生让他注意这位沈家四小姐的动向,但莫青荷深知同一家庭的成员却属于对立党派的痛苦,出于私心,他决定回避这项任务,他觉得这件事本身不太地道,因此也没有太多负罪感。

两天后的下午六点半,他和沈培楠走出前门车站,乘汽车返回周公馆,家里胖乎乎的小黄猫,已经在门廊下等候多时了。

作者有话要说:PS:背景是西安事变前夕,蒋介石知道张学良打算与陕北红军建立抗日统一战线,想把他调往广州,没多久小张同学就爆发了,与杨虎城将军发起西安事变,再具体的,感兴趣的自己查资料吧~

53、

秋天来的很快;莫青荷从杭州回来之后;北平下了整整一个星期的雨;马路上到处积着雨水和泡烂了的梧桐叶子;天气一下子凉了起来。

在沈家住的几天让莫青荷精力透支;回到家简直如蒙大赦,不管老刘怎么催,他都要抱着枕头睡到晌午,吃完了午饭就换上一身白竹布衫子坐在书房里,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读书。原先他很忌惮沈培楠,现在有沈家一大家子人作比较;他觉得沈培楠堪称和蔼又慈祥;因此每次沈培楠出公务回家,军装笔挺的站在莫青荷床边指责他太过懒散;他连眼睛都不睁,嗯嗯啊啊的敷衍一阵,实在躲不过去就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头大叫:“刘叔,师座回来了,替我招呼着。”

沈培楠遭遇贴身秘书罢工,气的牙痒痒,掀开被子把他从床上捞起来:“小兔崽子,当我现在治不了你了么?”

莫青荷睡眼惺忪,全身重量都压在沈培楠的胳膊上,雷打不动的继续装死,哼唧道:“别吵别吵,天高皇帝远,让我再睡会儿。”

他俩走的这几天,小黄猫没人搭理,天天趴在沙发上跟刘叔瞪眼,早就闷坏了,莫青荷一回来,它玩闹的兴致和食欲都恢复了,每天雄赳赳气昂昂的在洋楼里巡视,没事还要去后院探望那只大白葵花鹦鹉,伸着爪子朝它喵一会儿,颇有一家之主的自觉性。

等莫青荷在家修养了三四天,打算回归正常轨道时,沈培楠却接到一封命令,调到山东出差去了。

沈培楠一走七八天,莫青荷闲得无聊,每天听完课就喊杭云央和几个梨园行相熟的朋友来打牌,云央是个最不甘寂寞的人,立刻响应师哥的号召,周公馆一时花团锦簇,电话铃响个不停,门口的马路停满了人力车,车夫们冒着雨,等着接各位老板的生意。

戏子一多就免不了要唱戏,莫青荷的朋友都是北平城的红角儿,各有各的戏迷和班子,平时难得聚到一起,这一下子来了个全。爱听戏的名士们心痒难耐,一个传一个来凑雅集,周公馆的后院阔朗,雨打海棠,弦索相合,名伶妙音,堪称一道乱世热闹景儿。

后院由杭云央主持着正唱一出西厢,缺个张生,偏偏在场的角儿里面没有唱扇子生的,莫青荷在客厅打牌,杭云央穿着一身白西装,一手夹着一根极细的烟卷,另一手端着一只香槟杯,摇头摆尾的走过来,靠着莫青荷的椅背,笑道:“师哥,今儿柳初是又不来了?”

莫青荷忙着摸牌,抬了抬头:“差的人刚走大半个钟头,再等等,说不准一会儿就到了。”

话音刚落,一名听差举着伞,从前院一路小跑进来,湿透的裤管卷到膝盖,他在门厅站了一会儿,使劲甩了甩伞尖儿的水珠子,走到客厅,对莫青荷欠了欠身:“少爷,莫老板说晚上在云间戏园有场戏,就不过来了。”

莫青荷还没说话,杭云央听完,仰脖一口将香槟喝下一半,轻哼道:“呦,柳初师哥这是什么意思?天天请,天天不来,是真就忙成这样,还是嫌咱们这里侯门酒臭,不屑来相就了?”

说完斜着眼望着莫青荷,青荷不理他,自顾自盯着牌,将一张九筒从刚垒的长城上划过去,挑了个位置啪的一放,道:“别乱说,柳初不是那样的人。”

杭云央绕到他跟前:“不是那样的人是哪样的人?师哥你老替他说好话,你不知道,前天我和宗义去听戏,在戏园子门口碰上他,本想说两句话,结果他看见我转头就走,好让人没面子。”

他抱怨个不停,两道秀眉蹙成个小疙瘩,夹着烟卷的手搭着莫青荷的肩膀,不依不饶道:“师哥你说他是不是死脑筋?”

莫青荷被他缠的没办法,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笑道:“你这张嘴,怪不得陈先生怕了你。”

云央还要说话,莫青荷叹了口气,起身把他按在座椅上:“你替我打,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我亲自去请一趟柳初。”

他说完就往外走,杭云央站起来要送他,莫青荷转身接过他手中的香槟杯,把剩的半杯酒一饮而尽,做了个留步的手势,对听差喊道:“准备车子,去云间戏园。”

听差正靠在门厅,瞧着滴滴答答的细雨打瞌睡,闻言急忙送来一条披风给莫青荷系上,又撑起伞,一路送他出了门。

北平的秋天,一下雨就给人以凄凉之感,路人被风吹得缩着脖子,马路两旁的银杏树仿佛在一夕之间黄透了,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啦哗啦的往下掉。

莫青荷坐在汽车后座,把车窗开了一道缝,额头抵着窗玻璃发呆,汽车夫听见呼呼的风声,回头笑道:“少爷,你关一关窗,当心雨水冷着你。”

莫青荷没搭腔,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那外面的雨像要印证司机的话似的,被秋风卷着,一股股往车里飘,把他的肩膀浇湿了一大片,冷冰冰凉津津的。

他想,他迟早要面对柳初的,尽管他一直试图回避,希望借着家里人多热闹,让柳初来凑一凑牌局,自然而然的化解两人之间的尴尬,但他知道柳初不肯,柳初从小替他打架,护他爱他,一口干粮要分他一半,这份情意,用社交场上的手法去糊弄,是作践了他,也对不住两小无猜的那份心。

现在沈培楠不在家,是最好、可能也是唯一的时机。

云间戏园离前门不远,建于清末光绪年间,距今已经有三四十年的历史了,莫青荷十七八岁时和莫柳初搭档,曾经当过这里的台柱子,后来因为戏园太旧太窄,根本容纳不了越来越多的戏迷,他俩就改了地方,去了全北平城最大的百花大舞台,这座戏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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