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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
“你可记下了？”他沉住气，凝视她。
年少的孩子皱起了眉，不自觉的嘟起嘴角。
“唔……月白啊，我是想说……这些这么深奥的道理，到底应该如何才能运用到生活里呢？”
“……”
“我、我不是在质疑啦……只是真的不太明白……呃……”看着他微沉的脸色，她慌张的向他摇手辩解，却是声音越来越小。
他虽然明白她只是惧怕他的怀疑，可她的语气让人只觉她底气不足，让人就偏偏认定了她就是在‘质疑’。……这样的习惯若是不改改，真是不知要招上多少不明之冤。
他希望她能拿出些魄力来。
那时的他只是无奈的微笑，对这个叫做‘奕辉’的异世少女有了些失望。
他每次予她授课时，不知为何便会想起与‘小芙’相处的日子，忍不住的便要将‘奕辉’与‘小芙’拿来比较……
……
于是回忆一下子便跳转到了百年前，在他还叫做‘王安’的时候……
…… ……
“乱志乱萃，不虞，坤下……呃，这句话实在太拗口，我一直没把它记住，我就直接说翻译吧，呃是‘含义’！——这个意思就是说，在敌人混乱的时候，必然会出现意料不到的空隙。就像是处于高山地面的沼泽，已有了溃堤之势，应利用这一点，趁其不备，一股作气，一举攻占对方！”
青色的身影如烟雾，飘荡半空中，他仰头看着她旋转扭身，似在炫耀。
“‘芙蓉’？！这些道理你从哪里听来的？”
那时的他，惊讶之余不由怔然，虽知她聪颖机警，却从未知她除了那些‘不入流’的冷笑话与凄美却不切实际的故事外，还能藏有这样绝妙的智慧来。（当然除了初见她时，她予自己的那首的曲词）
‘小芙’乐呵呵的笑了，“嘿嘿，你的表情跟我以前服侍的那位少爷一样！哈哈，是不是对‘本仙子’刮目相看了？——不要太崇拜我哦！”
烟青色的身影在半空中兜了一个旋，她似乎颇为得意。
那时他只是轻笑，却不知一旁的铜镜里映照出的他的脸，眼底流溢出的是无法掩盖的温柔与宠溺。
“嗯，的确令人吃惊。这是我与‘芙蓉’你相识以来，第二次佩服你呢。不过说‘刮目相看’，你让人‘刮目相看’的地方还不少。”事实上，‘小芙’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语每每都能让人在吃惊的同时感到无比的有趣。
“呵呵，是嘛。”‘小芙’声音清朗。
“我刚才说的那个计策叫做‘声东击西’。还有一个计策叫做‘暗渡陈仓’，我说给你听，——你就权当我是卖弄吧！”
“所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是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公开示假动作，有利于暗中进行真正的行动。以出其不意予以敌方致命打击。”
他一怔。‘小芙’不知道，她的话语在无意中却沾染着一抹嗜战的狂妄与他看不明的野心……？！
让那时的他一时间竟对她生出了几分惊诧与淡淡厌恶，还有……一丝畏惧……
他轻咳一声，以掩自己当时纷乱的心思。“‘小芙’，我虽然不知你所述的两条谋策出自何处，但是依你所言其意，这两计皆是险策。‘声东击西’之计必取敌之乱；而‘暗渡陈仓’之策取敌之昏。可若敌人攻守有方，以反间计策惑你视听，看似内外虚空，实则攻守兼备，使用这样的计策定反令自己深陷囫囵。——此等以身涉险的计策，想必不到万般无奈之时，恐怕也不会冒这样的风险罢……”
半空中，那个烟青色的身影蓦然顿住了，她怔然的看着他。似他的话激起了她心中那意图掩埋的繁杂思绪。
半响，‘小芙’的声音再度响起，可那清悦爽朗却已不再，她低沉的嗓音里是难掩饰的疲惫与哀伤。
她轻叹，“王安，你真是个精明的人……”
青色的雨珠又从半空中落下了。
“我、我不是想故意卖弄的……我只是很害怕……我杀人了，还逃跑了……现在又做出了另一个罪恶的事情……我将人们都变成了和我一样的逃犯……我一直拼命的告诉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情，行正义之举……我为了逃脱心里的罪恶，甚至还强扯出这两条谋策，来妄图装裱我所犯下的罪行……”
“我是个罪人……什么‘声东击西’‘暗渡陈仓’……我只是想一味的逃脱，想向那些阻碍我生命的事物进行报复……我、我是个罪人！”
“王安，对不起。我竟会有这样阴暗龌龊的念头……是这样坏的一个人……”
“‘小芙’，你到底怎么了？你刚才所说的那些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姑娘怎么会犯下这样凶险的事呢？！”
烟青的雨再次从半空纷纷坠落，滴落在他的眼角，染湿了他的睫毛。
‘小芙’的思维变得很混乱，仿佛是有太多令她难以承担的东西被她藏在心底，却被他无意揭开，顷刻间摆在眼前，几乎压垮了她……
他看见她环抱住了双臂，不住的颤抖。那如烟雾的青色身影如蝶翼，美丽翩跹却脆弱的令人哀怜。她所经历的事情于她来说一定是沉重灰暗到她无法去负荷。
可是，杀人出逃，又引领其他人一起成为逃犯……让他在对她生出怜惜的时候，又不经去暗自揣测她。——是什么让她可以不顾一切，令自己以身涉险，甚至不惜杀人？还是说她其实是个性情阴毒的女子？
可是看她那般失常又惊惧惶恐的模样，他的心竟又不由自主的为之绞痛起来。
——她是罪人，他甚至还不完全了解她；她是身份寒微的奴隶，他甚至都还有见过她的容貌……！
可是他的心却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放着她不管……
他为自己这样复杂难懂的心绪弄的心神难宁。
“‘小芙’——！‘小芙’！”
他不明白自己的心。那一刻的他唯有高声呼喊她的名字。似图想要减轻她的苦痛，可这更不如说是，只有这样才能够减轻自己内心那莫名而繁重的悲戚。
“‘小芙’，我说过，你若是真的受不了那些压力的话，就来皇都找我——！你想拥有的我可以给你！无论‘和顺平安’还是‘锦衣玉食’，我都有能力予你！——到我身边来！”
他向她伸出了手……
“……”
……他呼唤着她的名字。然而半空中那抹轻烟却越发薄淡了……竟然在这个时候，她又将离开！
她终是沉默，没有予他任何的答复。
…… ……
——‘小芙’？！
＊ ＊ ＊ ＊**帝**＊ ＊ ＊ ＊
银发的男子蓦然惊醒。
他坐于案间，执笔的手再握不住手中的笔。‘登’一声，已落在了木质的地板上，溅起了墨，落在袍角，染出了墨色梅花。
指尖在不经意间微微发颤了。他甚至拿不住手中的材料账簿。月白半响也无法从身边影卫呈报的消息中反应回来。
“你、你方才是说……她、她……”
直属这个银发男子的暗影侍卫，再次低报上了勘察过后获得的机密情报。
月白怔住了。他蹙紧了眉头，最终是敛眸露出了一抹苦笑。
“罪妇‘桃喜’，身份不明，身无户籍信，天启年八月在‘吉祥酒楼’持刀逞凶，为当地警卫抓获。后越狱出逃……藏身于当地望族郭氏府中，化名为‘桃喜’，成为郭氏公子侍读。在十月中旬，为逃脱官府搜捕而谋害府邸仆役总管秦氏……再次出逃……”
月白看着手中的信函，突觉得可笑。
“呵……然后她因为身份不明而被征缴民夫的队伍强行收押。在途中却为了逃跑，游说起全队的民工与她一同反抗？甚至最后杀死了官差变成了暴民……！？她甚至为了逃脱，还不惜主动涉险去牵制官兵！？”
——‘乱志乱萃，不虞，坤下兑上之象，利其不自主而取之。’（声东击西）？！
——‘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兴动而异’（暗渡陈仓）？！
月白只觉的脑中嗡鸣难止。耳边回响起方才梦里‘小芙’的啜泣。
——‘王安怎么办……我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