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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华服老爷自己显然也被吓得不轻,慌忙握住喉咙又咳又喘,一次接一次地重新尝试开口说话,却仍然还是那副八十多岁的嗓音,再也回不到从前。
暮田田心里一动,忽然隐隐想到了什么……
正在此时,身旁的郁檀突然握住她的手,似乎有所暗示。
暮田田心跳一乱,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郁檀憋着嗓子开口说了一句话:“白白,这魂魄当真被锁了太久,咱好不容易才将这囚魂咒符解了个松动,却也没法将它一次带走,非得这般一魂一魄地连带十日,委实累人哩!”
暮田田大吃一惊。她一听郁檀这嗓音语气就知道他是在模仿谁了——这活脱脱就是黑无常在说话呀!
她略一犹疑,就感到郁檀在她手上捏了捏,她顿时回神,也顾不上去想他怎么知道黑无常说话的声音语气、甚至知道他管白无常叫“白白”的,赶忙接口道:“黑黑说得不错,做下这缺德事的人啊,死后定要被打穿十八层地狱,叫他将什么刀山火海油锅炮烙统统都受上一遍!”
那华服老爷和两个大汉一听,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坟场里居然有两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对话,而且互相称呼什么黑黑白白的,该不会是黑白无常吧?
那俩大汉本来就是收了老爷的重赏才肯这个时候来这儿的,此时一看真撞上了鬼,还是勾魂小鬼,登时尿都下来了;那老爷更是双腿一软,刚要站起却瘫倒在地,颤颤巍巍抖成一团:“二、二位……大人在、在上,小的、小的……小的是有苦衷的啊,且、且请饶、饶过小的这一遭吧……”
他先前一直坐着,暮田田以为他是好吃懒做惯了,连半夜上坟山都要采取一个最享福的模式,可他这一动她就看出来了,他或许本来也没这么娇气,纯是因为他腿脚不便,没能力啊。
他倒不是瘸子,只是老态龙钟,像个八十多岁行将就木的老人,实在是站不起也走不动了。
暮田田便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你有什么苦衷?什么天大的苦衷能连累得动二位爷如此辛苦?你将这魂魄囚在这里,乱了我们阎王殿下的生死簿不说,还害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解救出来,也只能令它一魂一魄地单走。人有三魂七魄,这拘一个魂得跑十趟,您这是折腾我们兄弟玩儿呢?”
头天晚上黑白无常那一番碎碎念倒是念得好,现在暮田田直接拿过来就可以用了。
那华服老爷一听,忙不迭磕头如捣蒜:“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啊!实不相瞒,小的也是……唉!小的真不知触了什么霉头,四十年前啊,有天晚上做了个怪梦,梦见小人的灵魂飘飘悠悠来至一处幻境,在那里见到了许多别的灵魂。我们每人都被分到一只盒子,里面装着自己的前世与来生。前世已成定局,呈现在盒盖上,来生却还是秘密,必须锁在盒子里慢慢滋养,待到成熟才能打开盖子,揭晓谜底……”
听了这个开头,暮田田几乎惊叫出来,同时感到郁檀捏着自己的手又紧了紧。她心道檀哥哥定是被这怪事给惊的,当下也不多想,只自顾自暗讶不已:原来这个靖阴褚氏就是当初黄大仙的雇主——那个褚老爷呀!
她耐着性子听这褚老爷又将那件悲催往事讲了一遍,完了赶紧发问:“那件事你不是早就请个姓黄的假道士替你摆平了吗?”
褚老爷一听,愣了一下,心想不愧是黑白无常啊,什么都知道!
他连忙苦着脸点头:“大人说得不错,可那不是……唉!黄道士替我去潞南城外的后龙山大开法坛替人将换错的命又给换回来,这法子固然不错,可我也担心万一在我有生之年他都做不完这件事呢,那可怎么办?
于是乎,在他那边进行的同时,我也另辟蹊径,苦求延年益寿之法,只望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熬到那件事做完便好。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找来找去,还真找到了个奇人。他说他会一门法术,可令我长生不老,只要我马上找人照我的模样打一尊石像,他去找个前世欠我债的人,将那人魂魄钉在这石像上,这石像便能代替我老死,而我便将永远活在当时四十多岁的年纪。”
暮田田大为惊叹。西方有个道林·格雷画像的传说,道林·格雷的那幅画像能够代替他老去,而他将青春永驻,原来褚老爷玩的这一出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她于是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要用布条蒙住自己的双眼了。道林·格雷后来看见自己的画像中已是一具枯骨,顿时肉体崩坏,化归尘土,那幅画像则回复到最初,重现他当年英伟俊逸的神采。所以褚老爷如果也看见自己的石像,就也会马上变成八十多岁那么老,之前的半生苦心付诸流水。
也正是因为这尊石像在施法后绝对不能被当事人本人看见,褚老爷才将它神神秘秘地葬在这里,以为这样就足够保险,可以使自己永远不老亦不死了。
坟地守夜之四•;真相
暮田田这里心理活动得甚是激烈,都忘了跟褚老爷互动了,于是郁檀替她接着发问:“既如此,黄道士那里不是已经功德圆满了吗?你死后便可以照常投胎转世了,为何还要囚着这副灵魂?人家上辈子就算欠了你天大一笔钱,这几十年也早该还清了吧?”
暮田田一愣,心道:檀哥哥是怎么知道黄道士那边已经功德圆满了的?
转念一想,应该是因为他是潞南人吧。既是潞南人,自然知道后龙山上的黄大仙早就“驾鹤仙去”,如今只要稍微一联想推理,就能想到他是已经把事情做完了。
褚老爷听了郁檀这个问题,似乎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忸怩了好一会儿才答了出来:“不敢欺瞒大人,这实在是……您说若一个人能长生不老,那不是比衰老病死再去投胎好得多?这个……小人自知该死、该死,着实该死!”
暮田田和郁檀一听,不由相视苦笑。说来也是,正常心理啊,这世上多数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得到了就会还想要更多,有几人能做到见好就收、适可而止?
褚老爷交待完之后,生怕黑白无常还要怪他,死后让他把刀山火海油锅炮烙都受上一遍,赶紧争取同情分。他趴在地上,伸手取下头上的帽子,顿时露出一头秃了一半稀稀拉拉的白发:“两位大人请看,小人这不是遭报应了吗?从前日开始,不知如何,小人一觉醒来就发现头发变成这样了;到昨日更不得了,全身乏力,就是拄着拐杖也走不动了;及至刚才,二位也听见了,小人这声音啊,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暮田田和郁檀当然都明白了。这是因为那副魂魄正在抽丝般地从石像中离开,每走掉一魂或一魄,这石像上的法力就减弱一分,褚老爷的身体就要衰老掉一部分。等那三魂七魄全部走完,他也就彻底恢复到八十多岁的常态了。
现在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这个褚老爷贪心不足,晚年迟到了四十多年,已经够便宜他的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一般人是慢慢衰老,故而有一个漫长的过程,足以让自己一点一点调整心态,逐渐看开,到了八十多岁,当是早已看淡生死,像他这样一蹴而就地变老的,心理上所承受的冲击想来当是非(提供下载…)常人所能想象了。可这又能怪谁?不都是他自作自受?
暮田田当下严正告诫了他一番,便将他打发走了,待他苍老的哀啼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她便又拿起刻刀,在那石像上改了几个字。
大事已了,也犯不着再折腾黑白无常那俩小子了,明天就让他们来把剩下的所有魂魄全带走吧,也好让那人快点去投胎,郁记银号的掌柜夫妇年纪都不小了,再拖下去不但生孩子有危险,养孩子也不容易呀。
改好符咒之后,暮田田拍拍手,招呼凌风:“凌风,来搭把手,咱们把这坟墓再填回去吧,总不能老这么敞着,到时候再吓着了人。”
凌风便答应着过来帮忙,暮田田推开郁檀不让他掺和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个未解的疑问:“檀哥哥,我是看得见黑白无常的,可你……难道你也见过黑白无常?你学黑无常的语气怎能那般维妙维肖,还知道他和白无常互称‘黑黑’‘白白’?”
郁檀默默地看了暮田田一会儿,忽然苍凉一笑:“我若说我的确见过他们,算不算一件咄咄怪事?”
暮田田噎了噎,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
他曾经身受重伤,伤重到武功尽失的地步,那么或许当时情形之惨,已远远不止功力被废,他甚或已经将至黄泉,连黑白无常都来了。
可他后来是怎么活下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