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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只道是寻常-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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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不止那官员瞠目以对,连我也险些一口气呛到。 
就算是人在宫外,一切从俭,他有必要委屈自己到这个地步么? 
张口欲婉言推拒,然而话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收了回去。 
虽然接触不深,但我也仍清楚,皇上虽看起来温文和善,拿定了的主意却是无论如何也难改变的,又何必自讨没趣。 
反正也不过是一晚而已。 



坐在白木红漆鎏金架子床上,我的心渐觉浮燥起来。 
虽然白天时我坐的是铺了层层软垫的马车,不过也仍是十分颠簸,又是赶了一整天的路,身上四肢早已疲惫酸痛,在在提醒着我休息的急迫性,然而偏是这位万岁爷如此的好精神,此时仍坐在我眼前的红木官帽椅内,一页页翻看着香河县的官册。 
皇帝还未想睡,我又怎敢自行先一步躺下,于是只好这么坐着看他。 
若是平日里比耐性,我或许自问并不输人,然而此刻我已又倦又乏,兼且本就攒了一肚子的疑问不得宣泄,遇上这位好定性的皇上,也只得先低头自力救济。 
“皇上,夜已深了,您还不打算就寝么?明日又要继续赶路呢。” 
“怎么,爱卿已经困了吗?” 
他那听到话后立刻放下册子走近过来的迅速,令我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根本没有留意册上内容,而是一直在等我开口。 
“不……微臣只是怕您的龙体过度受劳……” 
眼看着他的靠近,我又感到不安起来。 
虽然在宫内早已同他数回肌肤相亲,可如今在外,对着他人的寝房,身下坐着他人的床榻,尽管一应被褥帘枕俱是簇新的御用之物,我也仍是无法压制心中的抗拒之情。 
想是我的心思已不觉反映在面上,他在距我只有半步之远的地方倏然停住动作。 
“想必爱卿此刻脑中画面一定十分旖旎?可惜朕极怕爱卿明日早晨难以跨上马车,所以只好辜负爱卿美意了。”他抚了抚我的脸颊,颇似惋惜地说。 
虽然其语意轻佻,却令我放下了一颗心,不由得暗暗感激他身为帝王所难得的体贴。 
此人虽表里不一,喜怒难测,却并不是一个不通情理之人。 
看他站在那里,似乎完全没有召唤外面公公的打算,只得自己伸手伺候着他脱下外衣,除了龙靴,净面通头,然后他才满意地拉了我在床内并肩躺下。 
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却是第一次丝毫不沾情事。 
这样子的情况,反而令我有些手脚无措,只能正正躺着以面对顶,不敢乱动半分。 
直过了许久,仍然无法入梦。 
“爱卿其实一直有话想问朕是不是?为何不讲出来?” 
乍听得身旁声音,我的心一提,立刻否认,“微臣并没有……啊!” 
正说着,他突然揽臂一把将我拉至身侧,眼对着眼,鼻对着鼻,腿贴着腿。 
“嘘……不要喊得那么大声。”他伸指在我唇上一比,然后轻笑出声,而我早已惊得心跳加快,动弹不得。 
“你想知道朕为何会突然决定让你随同南巡?” 
幽暗中,他的话语轻如柳絮,而我既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只得无言。 
他也并未打算从我这里得到回答,只移手揽住我的腰间,继续说道:“朕大前日,从喜妃那里,听到一件很有些意思的事。” 
一听到“喜妃”二字,我的脑中立刻闪过当日在景仁宫的情形,然后便隐约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跟朕说,太平君叶岚很不识后宫规守,竟然随意提起朝堂政事,然后绘声绘色地将你在景仁宫里所讲过的话向朕重复了一遍,尤其是……你向常嫔转告的朕的无意之语。” 
我微微抿起嘴唇,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朕的叶子很聪明,”他微微倾头,亲了我额上一下,“你身为朕的宠臣,这样不经意的一番话,待到通过常嫔之口,传进常济耳中,要比朕亲自对他说上一百句安抚的话更能降低他对朕的戒心,何况你又是其科多家的人,他如何会不信你所说之言?如此简单一个举动,却是算了好几步的心机在内。” 
而他能仅凭喜妃的几句话,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其心机又怎可谓不深? 
想到这儿,我的全身不禁微微颤抖,指甲一点点陷入掌心内。 
他轻手拍了拍我的背,语气愈加温柔,“所以朕就想着,这么可爱伶俐的叶子,如果有好几个月都不能看到,岂不会令朕十分无趣?那么唯一的办法自然就是,将你带在身边,同朕一起去江南了。” 
窗外依稀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夹杂着几下轻咳声,此时听来清晰无比。 
他的气息喷在我的耳边,有些热,有些痒,轻柔的话音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很晚了,疑惑朕也已给你解了,睡吧。” 
我却知道,这一夜,只怕注定不能成眠。 
十三 



人说江山如画,画也难比眼中江山锦绣。 
但如果由我来说,只怕还要再加个前提,那就是要由得人从容欣赏。 
自小居京,少有机会出外游历,本想着虽然这次随同南巡非我所愿,不过能够沿途饱览各地风光,也算是不无益处了,谁想车队一路行来,其赶路之速,竟比寻常人士出行还要快上几分,只让人几乎以为是有何天大的要事,能令得九五至尊如此急切。 
因此,尽管我们穿天津,过沧州,入山东,渡黄河,行路千里,但当中真正能稍作停留的时间却少得可怜,我也只能每日凭帘而望,任各地景色转眼已在脑后,简直令我欲哭无泪。 
如此这般兼程赶路,只十日多,便已过了济南城。 
想济南本是古城,多少口泉可观,多少名迹可赏,然而皇帝主子却只在此略微休息调整了一下,喝了喝献上来的趵突泉的水,再审了审历年的黄河治水案子,然后便宣布起行,将我那游大明湖与千佛山的夙愿毁得分毫不剩。 
等到抵达江苏青口,在此由旱路换行水路,坐上了御船时,我只感到身上的所有已都不是自己的了。 



懒洋洋地倚在铺了锦绣软垫的贵妃椅上,一边接受着小梁子的揉捏,此时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根本经不起多少劳累,只稍辛苦了这么些日子,就已疲惫得无论做何事都提不起精神,整天如个废人一般。 
“太平君,皇上请您现在下去。” 
眼瞟向五步外,垂眉敛眼,脸上赔笑的,正是皇上面前最红的公公,张善。 
他既来了,可见我是不去不成的,然而心里虽明白,身上却是懒于动一根骨头,于是慢吞吞地被小梁子扶坐起来,再一点点整理衣服。 
他倒也不急,只挂着万年难得一变的笑脸在一旁候着,果然好耐性。 
等到我将方才被压得散乱了些的头发重新弄好时,有人却已等不及了。 
“要劳动本王来请人,真是好大的架子。” 
我本放在头上的手一顿,心中暗自冷笑,然后继续顺了顺发丝,才不慌不忙地扬起头看向说话人的方向。 
面容白净,五官俊朗,身材高颀,倚门而立,这人英俊倒是英俊的,只是眉目间俱是张狂,显然未曾经过什么风浪。 
“微臣参见宣献王。” 
能在这安庆舻上如此随意行走,又衬得如此贵族之气的,除了郑亲王的独子,皇帝堂弟穆齐外,还能做何它想。 
只是这人也奇怪,自从改行水路后,每日伴驾之时难免见面,他总是对我冷颜冷色,言语间夹枪带棒,仿佛我曾与他结过什么深仇一般。 
“你见了本王还是如此怠慢,简直目中无人!”他“啪”地一合手中象牙折扇,面色越发冷了下来。 
整好衣领站起身来,我走至他面前,微笑着伸手向门外一比,不惊不惧。 
“王爷请吧。” 
“哼!”他拿我也无甚办法,只得大力一挥袍袖,当先迈了出去。 



下至底层,只见皇上正在听着文渊阁大学士何振镛讲解水利之事。 
“……因其每至夏季雨量暴增,且上游来水含沙极多,而至下游又少有湖泊可供缓解,故黄河水患屡治屡难。我朝至今两百一十余年,黄河下游决口共一百四十八次,每每殃及淮海,影响范围甚广。臣思其解决之关键,在清口与洪泽两处,堤坝防洪,重点在一截一疏,若排水不畅,则必然易生水灾,……” 
这位何大学士年未四十,乃是皇上面前红人,学问好,为人又庄持稳重,善察言观色,因此南巡伴驾自然少不了他。 
一看到我们走进来,何振镛立刻停了口退到一边。 
先向皇上行过礼,我再冲何振镛点头示意,他也含笑以对。 
当初未进宫时,我与他原本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御船之上再见,身份已改,起初他很有些尴尬,反是我不甚在意,大方招呼交谈。见我如此,他也就慢慢放下了顾虑,渐能将我如常人般对待了。 
我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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