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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百花闹繁影壁,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槐树下躺着的小姑娘。她躺在短榻上,头顶是洁白清香的槐花,有几片落在她额头上,风一吹落在地上。
江衡走近几步,看到她脖子上缠着的一圈白绫,眸色深了深。
小不点还没睡醒,一排小扇子似的睫毛倦倦地垂着,睡容恬静。江衡轻轻地坐在塌沿,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伤口,她没有动静。
昨晚她必定吓坏了吧?
想想也是,无论是陶府还是楚国公府,都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疼爱,哪会让她吃这种苦头?偏偏自从她跟他来松州后,便受尽了折磨。
先是长途跋涉走山路,再是孤苦伶仃地一个人住,到现在遭人迫害,都是因为他没照顾好她。江衡目光往下移,发现她除了脖子之外,连露在外面的手腕都是一片青紫,或许是在跟贼人争斗中受伤的,那些斑驳痕迹印在她细白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江衡脸色愈发难看,执起她的小手,在那伤处来回婆娑。
秋空刚端着银耳雪梨汤回来,看到这一幕,尴尬地立在几步之外:“魏王……”
江衡抬眸,“给她上药了么?”
秋空颔首,把雪梨汤放到一旁的绣墩上,“上药了,是今早大夫开的药。”想了想补充道:“姑娘从小就这样,因为皮肤娇嫩,稍微有点磕磕碰碰便是一片青紫……魏王不必太担心。”
江衡看向陶嫤,确实跟秋空说的一样,这小不点跟块白豆腐似的,教人碰都舍不得碰一下。
生怕手下力道一重,便弄伤了她。
*
江衡一直在树下坐着。
半个时辰后,陶嫤悠悠转醒,睁开惺忪睡眼,看到江衡后有点迟疑。
她掩唇打了个哈欠,拖着软腔不确定地问:“魏王舅舅?”
江衡颔首,“是我。”
陶嫤总算清醒了,坐起来欢喜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叫醒我?”她动作太大,扯动了脖子上的伤口,轻轻地哼了一声。
江衡坐起来,让她别乱动:“昨晚的事我都听管事说了,是舅舅没照顾好你,让你受惊了。”
经过一晚上的调整,陶嫤已经没那么害怕了,正要跟他说别担心,却听他接着道:“叫叫,让下人去收拾行李,今晚你便跟我一起回魏王府。”
陶嫤眨了眨眼睛:“啊?”
她不知道在她睡醒的这段时间,江衡想了很多。与其让她住在别院,倒不如把她安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样哪怕她出了危险,他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谁知道昨晚那样的事还会不会发生?
还是把她放在身边比较安全。
再说了,他是她的舅舅,照顾外甥女天经地义,旁人根本不会在意,更不会说什么闲话。
其实陶嫤真的没什么了,昨晚她确实害怕,但经过一晚上的调整,这会儿心态平静得很。不过既然江衡亲自开口,她当然不会拒绝,毕竟这是她求之不得的事!
这样算不算因祸得福呢?
陶嫤暗暗地想,脸上却装得很无措,“魏王府地方住吗?我过去的话,会不会打扰魏王舅舅?”
江衡摸了摸她的头顶,“魏王府大得很,你想住哪里都可以。”
陶嫤弯起唇瓣,终于了却一大桩心事,心情好得很。
如此说来,她还得感谢那个贼呢。
*
别院刚刚热闹起来,郡主就要搬走了。
别远的人都很舍不得她,奈何魏王亲自要人,他们就算想挽留也没那个胆子。
陶嫤从长安带来的东西许多都没拆封,在仓库里放着,收拾起来很方便,不出一个时辰便全都放到马车上了。陶嫤带着她的丫鬟离开别院,坐上去魏王府的马车,一路上心情雀跃,小脸上得意的笑怎么都掩不住。
白蕊实在看不下去了,“姑娘有什么开心事吗?”
陶嫤毫不忸怩,“有呀。”
“什么事?”
她把头一扭,“不告诉你。”
白蕊一噎,识趣地没再发问。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在魏王府门口,陶嫤走下马车,看着眼前气派辉宏的朱漆大门,禁不住感叹,王府跟别院果真还是有区别的。魏王府占地广阔,装潢精美,极具气势,光是陶嫤居住的杜蘅苑,便有四进。
江衡领着她到院中,院子跟百华院不相上下,后面都有一个小花园,可以供她种花种草。
院里有十几名婢仆,加上她从长安带来的,共有三十几人,全部听候她的差遣。
前前后后看过一遍,江衡对她道:“本王就住在前面的瞻云院里,离这很近。”
☆、第61章 倾慕
在杜蘅苑住了一天之后,陶嫤便明白江衡之前不直接带她回魏王府的原因了。
因着杜蘅苑距离瞻云院很近,是以那院有任何动静,这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尤其那些军营出身的人,一个个嗓门大得很,一激动便吼得震天响。
譬如现在,陶嫤站在院子门口,一脸不满地瞪着斜前方的瞻云院。
不知哪个下属的声音接连传出:“魏王,那群小兔崽子交给属下处理便是,保准收拾得他们服服帖帖!”
这种声音一直持续了整个早上,从卯时末开始,陶嫤还在床上熟睡,便被这声音震醒了。
什么人这么无礼,就不能到正堂说话么?
陶嫤气鼓鼓地瞪了一会儿,白蕊在一旁劝道:“姑娘,咱们回去吧。”
陶嫤磨了磨银牙,小拳头紧紧攒起,“我都瞌睡死了。”
可能最近换地方太频繁,接连两天她都没有休息好,夜晚总是做些乱七八糟的梦,一觉醒来浑身都疲惫。本打算早上睡到日上三竿,谁知道天还没亮,便被瞻云院一嗓子给吼得睡不着了。
陶嫤让白蕊去找来两团棉花,她塞住耳朵继续补眠,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没睡着。
最后索性放弃了,从床上一跃而起,打算去瞻云院找江衡算账。
中午时分,瞻云院的吵闹声才停止。
陶嫤再次来到杜蘅苑门口,因为两个院子离得近,她站在门口便能看到瞻云院的动静。此刻江衡正站在院外送人出来,扭头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一滞,送走人后来到她跟前,“怎么出来了?”
陶嫤抿唇,紧紧盯着他:“魏王舅舅我都两天没睡好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江衡一时没反应过来。
低头一看,小不点眼底下有一圈青色,她皮肤白,所以显得更加明显。她双眸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一声魏王舅舅叫得格外可怜。
想起刚才瞻云院的场景,江衡露出哂色,“吵着你了?”
她嗯一声。
江衡听这声音听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过他忘了魏王府今非昔比,如今多了一个娇人儿,自然要好生照拂。他直起身,有点心疼,“以后有事本王让他们到正堂说,不会再来瞻云院,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陶嫤还是不高兴:“可是我晚上睡不着。”
江衡侧过神,眉峰微扬,“为何睡不着?”
她揉了揉发疼的脑袋,一阵烦闷,“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到了新地方,不是很习惯。”
再一看她脸色苍白,不带血色,该不是水土不服吧?
江衡这么一想,便跟她道:“我让人请大夫看看,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千万不要忍着。”
陶嫤蔫蔫地颔首,打算回去睡回笼觉。
没走两步,被江衡唤住:“后天是上巳节,叫叫,你想不想出去玩?”
三月三日上巳节,兰汤沐浴,曲水流觞。
这天是闺阁姑娘一年里难得可以出来的时候,江衡担心她在府里闷坏了,便想带她出去看看。
此举正好如了陶嫤的心意,她确实被闷过头了,先是别院,再是魏王府,她来了松州好些天,根本没出去逛过。
陶嫤当即应下来:“想呀!”
江衡弯唇,“那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后天本王带你去泸江边参宴。”
泸江在松州城一隅,江水一半在城内,一半在城外。泸江两岸风景秀美,是许多文人雅士爱去的地方,赏花看景,对歌对酒。那一天松州知府在泸江边设宴,临江宴饮,好几天便邀请江衡到场。
江衡本不打算去,但看陶嫤今日怏怏不乐的,便想带她出去玩玩,让她恢复往日的朝气。
*
不知是江衡的话起来作用,还是陶嫤习惯了魏王府的环境,最近两天睡得都很香甜。
并且自那天之后,瞻云院当真安静得很,再没传出丁点儿杂音。
她不知道的是,江衡接待人的场所改在了前院正堂,平常办公则是在西北角的腾音阁。这样就算有什么动静,也不会吵到陶嫤。
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