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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贤骑着马孤零零地跟在曲灵烟的马车后面,散了功恢复神智之后,就只看到曲灵烟缩在太子怀中,紧紧闭着眼睛。麒贤上了岸,走向他们,曲灵烟睁开眼睛,看到他,忽然就尖叫出来,“走开!走开!妖怪!妖怪!别过来!”
麒贤顿住脚步,呆呆看着她震骇而厌恶的表情,那惊恐失色的眼神像一把剑,一下子戳痛了贤心底那根敏感脆弱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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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
麒贤知道,在很多人眼里,自己就是个怪物,甚至在太子哥哥和七弟的眼里,一运功就狂躁嗜血的自己也全然不像人,只像个没有理智的野兽。
从小时候在宫学失手捏断了麒正的臂骨开始,麒贤就知道自己身体里住着一头野兽,没有理智的、渴望毁灭和鲜血的野兽。只有在不断的杀戮和毁灭里,在血与火的洗礼中,那野兽才安静而愉悦。然而每一次杀戮带来的短暂宁静过后,那头猛兽就更加强大、更加疯狂、更加嗜血!只有更盛大的毁灭与死亡才能安抚它!麒贤很怕。
他无比恐惧着体内那头凶狂的猛兽。
每次杀戮之后,麒贤都整夜地睡不着。、
那力量让他恐惧。
那渴望鲜血和杀戮的欲望让他恐惧。
那疯狂得令他失去神智的战意让他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到底住了一头怎样恐怖的野兽,他只能感受到它在寂静的夜里咆哮!嚣叫着杀、杀、杀!
本来,那是麒贤一直不愿展现在曲灵烟面前的一面,他知道,一旦暴露了那样的自己,就再也不能抹去那恐怖的印记,所以了直小心翼翼……但是今天,什么都完了。曲灵烟什么都看到了。
刚有的那一点幸福的错觉就这么烟消云散。
她的眼神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令她感到了恶心。
扯掉腰带上挂着的相思结,麒贤默然。紧紧攥住,相思结上缀的玛瑙珠子在掌中碎裂。
“贤儿,你不要太难过了。”太子看着他,轻声說。“公主只是被吓糊涂了,过几日想开了就好了。”
“……”麒贤垂着头。
“明日我去看望一下她,跟她解释解释。我相信,她会理解你的。”太子說。
“哥……”麒贤抬起头,英俊的五官在月色下白的近乎透明。黑亮的眸子沉沉地盯着太子,“东门草一直混在北朔的使臣中间,还做了灵烟的侍卫。我去驿馆时见过他一次。”
“什么?”太子失声问。
“我怀疑,东门草的事和北朔人脱不开关系……”麒贤說。“你要去驿馆也多带着些人手,免得遭暗算。”
“……”太子长叹一声。“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伸手轻轻拍拍麒贤,“也可能是东门草故意混在北朔人里面,打算栽赃嫁祸给北朔,挑拨两国关系呢!”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麒贤沉思了一下,“但万事还是小心些好。我这段日子也不好再去驿馆,你去的话还是多带些人手吧。”
“我们去看看七弟吧!”太子說。“他一个人在府里,一定很伤感。”
“嗯。”麒贤点点头。忽又叹了口气,道:“像七弟那般与兰若两情相悦,也真是让人羡慕。能那般痛快地爱过,就算死也值了。”
太子看着怅然的麒贤,默然。
“为什么?为什么父皇没事?为什么?……”麒正在府中走来走去,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花梨椅,“为什么!?”他嘶声吼道,满面青筋。
白鼎臣沉默地站在厅中,依旧轻轻摇着纸扇。
“你不是說东门草和段阿虎两个人足以应对么?你不是把他们俩的能耐夸得世上少有么?!怎么下毒没效果、行刺反而死在了麒贤那混蛋的手中?这就是高手?!切!”麒正对白鼎臣怒问。“根本就是两个无用的废物!”
白鼎臣猛地抬起眼瞪着麒正,冷冷道:“他们不是废物!”
“不是废物?……哈!”麒正仰天一笑,怒气冲冲地看着白鼎臣:“你还觉得愤愤不平了?就你推荐这两个笨蛋!连着几次行刺都无功而返!还一次比一次没用!就这样的废物,就算我再怎么帮他们排除障碍也没用!因为他俩根本就什么都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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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鼎臣冷冷看着麒正,目中现出悲愤之色。“在你眼中,送了性命的他们就是一对废物?……”白鼎臣一字一字道:“要不是你要求,他们本来只要杀百里青锋和麒光,可是现在为了你的大计划,他们陪上了两条性命!……不,还有五竹!三条命!”白鼎臣悲愤地說:“你能不能别再侮辱死者?他们是为你而死的,你对他们至少要有起码的尊重!别在作践他们!”
麒正一呆,慢慢冷下脸,不语了。
过了一会儿,麒正看着白鼎臣,說:“太后已经知道你住在我府中,还误以为你是我的娈宠。我给你另外找了住处,以后还是去外面见面吧!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白鼎臣深深看了麒正一眼,随即微微一笑,对麒正一揖,“王爷,在下告退。”转身翩然而去。
麒正看着他的背影,目色阴沉,慢慢握紧了拳头。
林笑坐在百里榻边,静静握着百里的手。
百里青锋看着林笑,面上泛起一丝虚弱的微笑。“你怎么过来了?”
“我担心你。”林笑静静說。
百里看着他,不由痴了。傻乎乎地望着林笑的脸,一味儿痴笑。
“傻样儿!”林笑忍不住也扑嗤一笑,道。“喂,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东门草的行迹了?”
“嗯……那天见到他的时候我就一直很怀疑,总觉得在哪见过他……他还真狠得下心,把自己脸毁得那么彻底。要不是那双手,我还真认不出来他。”百里笑了笑。
“他的手?很特别?”
“嗯……”百里看着林笑,宠溺地一笑,“手倒不特别,但是他以前经常在左手的食中二指戴着两枚戒面很大的玄铁护指,那两根手指常年不晒太阳,是以肤色特别白皙。他为了掩饰身份,毁容后把护指摘下来了,但是那两根手指却异常白皙,和别的手指还有手背的颜色有明显的区别。我看到他的手指时觉得有些怪异,但是一时也没想到是他。”百里叹了口气,說,“直到昨天晚上,回雪戴着护指擦剑,我才一下子反应过来。”
“你明知道台上的人是他,怎么还那么不小心?……”林笑不由嗔道。
“我以为,我们上了台,他应该就有所警觉,不会轻举妄动了……他从小就谨慎非常,又惜命,我真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这么不要命。”百里长叹一声,“其实斗傩的时候,我曾经传音给他,告诉他他行迹已经败露,不要轻举妄动,我不想杀他。他一直没回答。但是后来他和我拼斗时对我說,我们谁都没有退路了,他问我悔不悔?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百里失神地說。“我无言以对。”
“他就是来送死的。”林笑轻轻說。“不管行刺成不成功,他都必死无疑。他早就豁出去了。”
“我只是没想到。”百里青锋淡淡說。“我本想饶他一命的。”
“你差点送了自己的命。”林笑看着他。
“……”百里看着林笑,目中渐渐浮现出一丝悲凉之色。“对不起……只是看到他的时候,我忽然很难过……很难过……小时候,东门大叔对我不错,总是指点我武功。小草和阿器和我一起在山上学了三年轻功……那时候小草很胆小,总是担心山上的狐狸大仙趁他不在偷他的窝头……呵呵呵……真傻……其实他的窝头都是我和阿器偷着吃掉的……真傻……那时候山里生活苦,没什么吃的,天天练功又累,窝头都吃不够……阿器会钓鱼,总是晚上趁师傅睡了就跑去后山钓鱼,早上我和小草就能喝上鱼汤……阿器死了……和小草一样,死在龙麒贤手里……阿虎和回雪一起长大的,就是小草想杀我的时候,他都没对回雪下杀手……”百里用胳膊轻轻盖住眼睛,两串泪沿着眼角滚下来。“我明知道他们逃不掉了,还幻想着他们住手……还虚伪地告诉他停手我就饶过他……我能放过他们,可是皇上怎么可能放过他们……你父皇连我都不想放过!”
林笑默然。
“小草他恨我……他想杀我……”百里哽咽着,“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东门家……我死一百次也偿还不了我的罪过……光儿……我……”
“别說饿了……”林笑掩住他的唇,泪慢慢流下来。“都过去了……”
百里青锋失神地望着太医院高高的屋梁,良久才說:“光儿,只要你不离开我,就算死了下地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