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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人皮-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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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挣扎。

他站起来,眼中的景致呈死灰色,天空、河水、水柳、草地、远处的田野和小镇……一片死灰。他没有考虑世界的变化,只是寻声而去。

他来到不远处河边沙滩。

一具赤裸的尸体横陈在沙滩上。

那是一具女尸,面目模糊。皮肤已经开始腐烂,许多苍蝇叮在上面。奇怪的是,腐尸还在抽搐,扭动。无论腐尸怎么动,那些苍蝇还是死死地叮在上面,仿佛在享受盛宴。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思维有些错乱。

母亲此时在哪里?

不一会,腐尸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一阵剧烈的抽搐后,乳房、肚子、四肢、脸——裂开了缝,从那缝中长出了绿色的植物。腐尸上长出的植物,突然开出鲜艳的花朵,异香弥漫。他分辨不清那是什么花。绿色植物以及花朵和死灰色的一切产生了强烈反差,像强光照亮黑暗。

他浑身瑟瑟发抖。

他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这个露水味浓郁的清晨,他的确站在沙滩上,离夜里睡觉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世界恢复了原有的色彩,蓝的天、绿的树和青草、清澈河水……鸟儿也在鸹噪,风飘来荡去,大地苏醒。

沙滩上那具腐尸消失了。

他十分惊骇。

更让他惊骇的是,他看到母亲躺在浅滩上,一动不动。

他喊了声:“妈——”

走近前,母亲惨白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母亲死了。母亲淹死了。她的肚子鼓胀,嘴角还在往外面渗水。也许是昨天黄昏,她落入了上面的深潭,淹死后浮出水面,被水流冲到了浅滩上。他颓然地坐在浅水里,愣愣地凝视着母亲。过了好大一会,眼泪才从眼角滚落。他没有哭出声来,只是浑身战栗。也没有站起来离开,只是默默地守着母亲。

悲恸中,他突然有个怪异的想法,母亲的尸体上会不会长出植物,会不会开出花朵?

母亲死后,父亲显得若无其事。

埋掉母亲的那天晚上,父亲照常去了寡妇家。

他独自坐在门槛上,一直到深夜。

夜归的邻居发现了黑暗中的他。手电照在他脸上,邻居问:“深更半夜,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他冷冷地说:“等我妈回家。”

邻居说:“你妈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还是冷冷地说:“就是死了,她也会回来的。你看,我妈来了,就站在你身后。”

邻居突然觉得毛骨悚然,不再理他,回家去了。

后来,他经常夜深人静时,在小镇的街巷游荡。有人碰见他,问他在干什么。他会很冷静地告诉对方,他在捉迷藏。对方问他和谁捉迷藏。他说和他母亲捉迷藏。同样,那人赶紧逃离。

父亲在母亲死后不久,娶了寡妇。

父亲和寡妇结婚的那天,他独自一人在河边的水柳丛中窜来窜去。深夜,他才回到家里。他站在父亲房门外,听到里面传出怪诞的声响,眼中闪过一丝阴毒怨恨之光。

天还没亮,父亲就去杀猪了。

天亮后,寡妇在房间里传来尖叫。

寡妇醒来后,发现被窝里有只血淋淋的被剥掉皮的兔子,兔子皮盖在她身上。兔子是她带到他们家里来的,带来一窝兔子。她惊叫时,听到房门外有人在笑。打开门,她看到他笑得扭曲的脸。她一把推开他,朝门外奔去。

那天中午,放学回家,他一进家门,就被父亲一脚踢倒。父亲把他剥光了,吊在梁上,用竹片抽打。每抽打一下,他就喊一声“妈”,最后疼痛得喊都喊不出来了,就咬着牙,流着泪,仇恨地盯着站在一旁冷笑的寡妇。

父亲打累了,才把他放下来。

他像一条死狗,瘫在地上,喘着粗气。

父亲和寡妇在厅堂里喝酒吃肉。

他们有说有笑,那是对他最大的蔑视。

他艰难地爬起来,操起把一尺来长的剔骨尖刀,走到院子里。他从兔窝里抓出只兔子,回到厅堂里。他朝父亲和寡妇阴森森地笑了笑,一刀捅进了兔子肚子,剖开,内脏和血水一起淌出来。

他的样子让寡妇颤抖。

父亲也呆了,不相信制服不了儿子,儿子的行为是在向自己示威。父亲心里感觉到了寒冷,尽管酒精烧红了眼睛。

他不管父亲和寡妇,坐在地上,开始用剔骨尖刀剥兔子皮。

父亲对寡妇说,随他去吧,我们吃,我们喝!

寡妇脸色变得苍白,眼神惊恐。

父亲继续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仿佛那个剥兔皮的孩子不存在。

他剥完兔皮,父亲已经喝得醉眼惺忪了。

他把血淋淋剥掉皮的兔子扔在饭桌上,有些碗和盘子掉落在地,摔出刺耳的声响。

他笑嘻嘻地注视着寡妇,缓缓地逼过去。

寡妇惊恐万状,叫着父亲的名字,企图让父亲阻挡他。父亲趴在桌子上,已经丧失了教训他的能力。

他走到寡妇面前,把兔子皮蒙在她脸上,轻轻地说:“我们捉迷藏好吗?”

寡妇站起来,扔掉兔子皮,浑身颤抖。

他笑出了声,然后走出了家门,消失在黑暗之中。

出门去上学的时候,他脸洗得干净,头上戴顶帽子,遮住瘌痢头,衣服也穿得整齐,人模狗样。放学后,回家他就开始杀兔子,剥兔皮。他把兔皮钉在父亲房间门上,把剥了皮的兔子扔在父亲床上。有时,他会把剥了皮的兔子一刀刀剁成碎片,扔得家里到处都是。寡妇的心理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恐惧。

那一窝兔子,很快就被他祸害光了。

那天早上,他拿着剔骨尖刀,走到厨房里,对正在做饭的寡妇说:“还有兔子吗?”

寡妇躲到角落里,手中紧紧地抓着锅铲,说:“没,没有了。”

他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剔骨尖刀,轻描淡写地说:“没有兔子了,我就剥你的皮,好吗?”

寡妇听了这话,魂飞魄散。

他去上学后,寡妇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匆匆离开了她的家,也离开了小镇,不知去向。

寡妇走后,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父亲变得更加狂暴,把他吊在梁上,用竹片把他打得死去活来。

父亲气喘吁吁地说,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缓过一口气,他强作笑脸,说,那还用问吗,我是儿子呀。

父亲愤怒地说,你不是我儿子,你是我的冤家。

他沉下了脸,说,我不是你冤家,妈妈才是你冤家。

父亲就经常打他。后来,他学精了,只要父亲在家,他就躲在外面,不回家;父亲不在家,或者睡着了,他才偷偷回家。他在和父亲捉迷藏,这样的日子过了好长时间……

第一章 窒息(1)

白晓洁怎么也没有想到,命运会在情人节之夜改变。

情人节晚上,白晓洁和猪头去看“民谣在路上”的演出。本来她要和虾米去钱柜唱歌,因为虾米小气,讲好给她买新手机,结果说最近手头紧,没买。白晓洁一肚子气,就跟猪头走了。

这是个可以容纳一千多人的室内演出场地,挤满了站着的人。演出开始后,台上的歌手卖力唱,台下歌迷疯狂扭动身体。白晓洁被感染了,也扭动着身体。猪头剧烈地晃着脑袋,很嗨的样子,手却不停地往白晓洁的屁股上摸。白晓洁拍开他的手,说:“老实点。”她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抠抠摸摸。猪头老实了会,又把手摸到她屁股上。白晓洁不好发作,只好躲悄悄开了他。猪头不知道她转移了地方,手摸到了另外一个姑娘屁股上,那姑娘不由分说,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猪头理亏,不敢发作,也不摇晃脑袋了,站在那里,用目光寻找白晓洁。他没有找到白晓洁,摸了摸火辣辣的脸,心想,这姑娘下手也太狠了。猪头心里灰灰的,觉得无趣,离开了演出现场。

猪头离开时,民谣歌手马条正在唱《封锁线》:我躲在为自己设计多年的阴影里

从未曾奢望有谁能打得开

然而你划破沉寂出现在我眼里

从我的封锁线进入我的心

你还懵懂在初开情窦

却不领悟我情迹斑驳

只是在任性地撒着娇

在我垂暮的心灵湖泊

倒映你天真灿烂的笑

你叫我如何能走得掉

啦啦——

猪头气呼呼地蹲在门口抽烟。寒风凛冽,不一会,他就受不了了,清鼻涕流出来。猪头擤了擤鼻涕,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纸巾,擦了擦鼻子,然后走进旁边的咖啡馆。

演出结束后,白晓洁找不到猪头,出门后打他手机。

猪头说:“我在咖啡馆里,你进来吧。”

白晓洁说:“我不进去了,你出来吧。”

猪头说:“我还没有喝完咖啡呢,进来陪我喝完咖啡就走。”

白晓洁无奈,只好走进咖啡馆。

猪头对面坐着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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